左少陽問了路程不遠,便帶著劉醫正和幾個醫工一起,跟著老婦一家人出了門。
雖然已經開春了,但是早春二月天氣還是很寒冷的,不過,現在的左少陽已經跟一年前的不一樣了,至少,身上穿的已經是絲棉夾襖,頭戴貂皮軟腳帽,腳踏馬皮六合靴,卻不如何怕冷了,倒是老婦一家人,縮手縮腳,在寒風中低著頭縮著脖子不停哆嗦著,牙齒打顫咬得嘎嘣響。
沿著街道往前走,走不多遠,便轉彎進了小巷。
兩邊的房舍很普通,或者說甚至有些寒酸,房舍之間,偶爾還能看見一些破破爛爛的草棚住著人。
路上,左少陽詢問之後得知,這老婦癱瘓在床的丈夫姓牛,因為以前是趕車的,認識的人都叫他牛把式,叫這老婦牛老太。
終於,他們來到了一座臨衚衕的房舍前。這房子沒有院子。房子很是簡陋,三間房,正房大堂,兩邊廂房住人。不過屋裡收拾得很乾淨,可能是因為沒什麼傢俱的原因,屋裡顯得空蕩蕩的。
牛老太招呼著兒子媳婦給官爺們倒茶,左少陽擺手說不用了,也不是來喝茶的,看完病就走。牛老太便把他領到了左邊廂房裡。
一進門,便聞到一股臭味,這味道左少陽很熟了,是褥瘡和屎尿的味道,一般長期臥床不起的病人,都或多或少有這種味道。只是這一家這種味道已經很淡了,說明照顧這中風癱瘓的牛把式還是很用心的。
靠裡一個土炕,炕上躺著一個老者,臉面浮腫,面色蒼白,但是脖頸卻瘦得跟人幹似的,除了皮都找不著肉了。身上蓋著一床葛麻被,被子上重重疊疊蓋著好些件衣袍襦裙啥的,估計家裡能新增的衣物全都蓋在上面了。
牛把式喉嚨裡嗬嗬了幾聲,聲音很輕,渾濁的兩眼慢慢把視線轉移了過來,望向了左少陽他們,凝固了似的,不會轉了,接著,喉嚨裡又有嗬嗬的咕噥聲,也不知道是想說話,還是呼吸喘氣的聲音。
牛把式的兒子端來了家裡僅有的兩根圓凳給左少陽和劉醫正坐,又拿來兩根長條板凳給其餘醫工們坐。
左少陽在圓凳上坐下,高聲問道:“老人家,我說話能聽見嗎?聽見就點點頭。”
好半天,牛把式才緩緩點了點頭。
“是啊,兩年了”牛老太鼻子發酸,伸手要去抹,眼眶裡卻已經沒了淚水,這兩年來,眼淚早就哭幹了。
“老伯這病是怎麼得的?”
“唉——”牛老太長嘆一聲,“是被人給氣的,沒辦法”
“給人氣的?誰啊?”
牛老太扭頭看了一眼劉醫正等人,欲言又止。
左少陽看得出他們有難處,便不追問這個問題,只問道:“當時是怎麼發病的?是突然暈倒還是慢慢出現中風的?”
“是突然昏倒。那天他是被抬著回來的,回來的時候便已經人事不省了,我慌了,趕緊叫孩子去請郎中來,又是扎針又是灌藥的,好不容易醒過來了,結果左邊就癱了,口也歪了,口水流個不止。大夫扎針治療,有了些好轉,天暖的時候,可以抓住床頭站一會,但是到了冬天,病就加重,就像現在這樣臥床不起了,剛開始還能含糊著說話,只是說不清,聽不懂說的什麼,今天冬天,連話都不能說了。”
第432章 當眾煎藥
左少陽道:“他抬回來的時候,受過傷嗎?比如頭部啥的?”
()
牛老太道:“沒看見有傷,只是,後來聽說,他是給氣著了……”說到這,牛老太又停下來不說了。
“沒了,甄大夫看病很靈的,他都只能治到這個程度,別人就更別指望了。所以沒有找。再說了,家裡的錢找甄大夫看病都花得差不多了,能賣的都賣了,哪裡還有什麼錢請別的郎中。”
左少陽環顧了一下屋裡,除了床、一口木箱和凳子,還真沒有什麼別的傢俱,當真是家徒四壁了,牆上唯一的裝飾品,是一杆斜掛著馬鞭。左少陽隨口問道:“老爺子以前給誰趕車啊?”
“杜大人的府上。”
“呃,是……”牛老太遲疑片刻,說了這麼一句。
左少陽也沒追問,掀開牛把式的被子,伸手摸了摸他兩隻手和腳,左側手腳都是枯瘦如柴,雖然蓋著厚厚的衣被,卻還是冷得跟冰塊似的。左少陽道:“老人家,你張開嘴,我看看你的舌象。”
牛老太和他兒子也在一旁跟著大聲說著,好半天,那牛把式才慢慢把嘴張開,左少陽湊上去觀瞧,見舌質淡,舌苔白膩。
左少陽道:“老人半身不遂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