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人在我身後,他說,周洛兒?
我轉身,乾淨地微笑,點頭。指指自己的嗓子微笑,搖頭。
他會意,輕輕撫著我的肩膀,嘆息。
我看著他乾淨的臉,乾淨的微笑,眼眶微微地紅起來。
他身上流淌著清淡的檀香的味道,讓我有種迴歸的感覺。塵封的回憶,隨著氾濫的眼淚滲透每一個毛孔。
我只知道他叫何煒。他像呵護一個嬰兒一樣照顧著我。
我也固執得當自己是個嬰兒。不知道糟糕的事情是不是總在你感覺到幸福時突襲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是胡楊父親的。
我無法面對何煒。我和他關係清白。
我偷偷跑去醫院,想打掉,卻被尾隨來的何煒逮住。他說你幹嗎要這麼糟蹋自己啊?然後抱著我哭,他說你生下來生下來我就離婚。
我想問何煒,是不是童話一樣的際遇讓他迷信了緣定三生?我覺得自己的確需要一個家了。
每個午夜裡,我能聽到他低低的嘆息。他說,她只是個孩子,還應該在校園裡,本該明媚,本該無憂慮。
想起未竟的夢,我也偷偷地哭。
何煒問我,洛兒,想家嗎?
我點頭,淚光盈盈。我想奶奶,我已經四年沒回家了。
他說我陪你回家。
回到老家,看著院門大喇喇鎖著,我欲哭無淚。何煒說,不會有事的。
鄰居隔著窗子衝我吆喝,你奶奶幾個月前讓個人接走了。
我去麻蛋家,麻蛋娘只是嘮叨可憐了麻蛋這麼伶俐的娃。我的心跟被小刀子割一樣難受。何煒掏出錢給了她,她就笑,說麻蛋一年多前就回來照顧洛兒的奶奶。直到幾個月前她奶奶被接走,麻蛋又離開了家,去了鄰村的陶木匠家裡,晚上一準回來。
傍晚,麻蛋回來了。我看著他黝黑了的面板,還有手上一直不曾摘掉的手套,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咧著嘴衝我笑,拍拍我的腦袋,說,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他看看何煒,笑笑。
晚上,兒時的狐朋狗友湊到一起,在麻蛋的院子裡大擺酒席。麻蛋大口大口地喝著酒,說今天開心哪,洛洛,我終於見到你了。來,親妹子,咱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