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水泥墩,鑽過三道鐵絲網,便可以看到一閃一閃的燈光,聽見悠悠揚揚的音樂聲了。今天是星期天,國民黨軍弟兄們正在輕鬆愉快看電影,逮“舌頭”時機大好!正準備動作,突然,遠方槍聲如爆豆,電影驟然停演,繼而腳步雜沓,狗叫人罵。伏在海灘上一動不動,可以估計,幾里外的第二小分隊已被敵人發現,登陸受挫。敵人肯定提高了警覺,完成任務的困難無形中加了倍。
苦捱至下半夜,天地重歸於沉寂。捕俘組一躍而起,猛如餓虎,輕若鳧鴨,迅捷而靜悄地接近目標區。
敵人睡得死豬一樣,此起彼伏的鼾聲悅耳動聽。營房挺大,對面統鋪,屋角有一單鋪,估計是一個排長。要抓就抓當官的,偵察員朝單鋪摸去,拍拍傻睡者的肩頭:喂,到點了,上哨了!那小子嚼牙哼唧翻個身,繼續好夢。沒想到這話倒讓窗根下敵人的潛伏哨聽到了,他罵:×你娘,亂吵吵啥,換哨還差你媽的半小時哪。暴露得好,“舌頭”就是他了:突擊隊員瞅冷子一擁而上,絆腿、抱腰、掐脖,將壯如公牛的敵哨兵橫空放翻,宰豬般捆了個結實。
敵兵的掙扎尖叫驚動了屋裡,有人喊:共軍水鬼來了!然後是拉槍栓聲。事不宜遲,突擊隊順著門窗投進七、八枚手榴彈,藉著爆炸的火光,端起衝鋒槍又一陣狂掃。打死多少也搞不清,只聽見裡邊鬼哭狼嚎。乘亂,拖挾著“舌頭”向岸邊撤離。
上船,撐篙,划槳。船猛地向前衝了十幾米,忽然,“骨碌碌”一陣響,船像被鐵鉗夾住一樣不再前行。洪順利跳下海去看,原來正在退潮,船已被密密麻麻裸露出水面的海蠣石所阻擋。推船,船紋絲不動。推海蠣石,手立刻被尖銳的蠣殼割出血痕。岸上,狼狗狂吠,手電筒亂照,槍響一片,追兵將至。洪順利急了,翻身上船,抱起大櫓奔向船頭,把它往櫓樁一套,用盡生平氣力朝海蠣石撬去。“骨碌碌”,一排海蠣石倒下去,船艱難地走了五、六步。再撬,又一排倒下去,船又前進了一大步。“好了!”突擊隊員也紛紛用槳用槍托來撬。隨著一聲聲“骨碌碌”,海蠣石成排倒下,船終於駛出長達數十米的險境,在墨黑的汪洋中贏得了自由。
洪順利扯滿篷帆,金門龐然的身影忽喇一下向後退去。他甩一把額頭的冷汗:狗日的,再晚兩支菸功夫,潮水再退下去個三寸,海蠣石再冒長出一指頭,你除非搞一臺起重機來吊,這船便是玻璃缸裡可憐的小金魚,乾等著挨“撈”吧。
送俘虜——
首長說:小洪,準備好,今天晚上再跑一趟金門,給敵人送些“定時炸彈”過去。
洪順利心想,乖乖,定時炸彈都用上了,八成是要爆炸敵人哪一處重要目標,任務一定很艱鉅。
備好船,只等到月上樹梢,也沒見有人搬定時炸彈上來,卻見幾位首長領著二十幾個國民黨軍官兵登了船。國民黨全是貨真價實的正牌,連軍服都是原裝。首長們作最後的交待,國民黨們點頭哈腰“是”、“是”地答應著。
然後,每人發了5塊光洋和一小捆傳單。一位首長把洪順利叫到一旁,告訴他,這些人是東山島戰鬥和歷次反小股作戰中抓獲的國民黨俘虜,最大的官是個營輔導長,還有連排長、軍醫、傘兵,按照寬待政策釋放回去,你要像保障自己人一樣保障他們的安全。
洪順利嘴上應允著,其實老大不樂意,心說好不容易逮到了,幹嘛還要放虎歸山?
起錨開航。一艙面擠擠挨挨蹲坐著的國民黨顯得很興奮,交頭接耳,嘀咕說話。洪順利心裡不能不起毛:這幫傢伙要是串聯暴動,自己只有五、六個人,真不知此行到底是我們把他們送回去還是他們把我們押過去了。情急之中,計上心來,他宣佈,禁止說話出聲,否則,金門的槍炮打過來,大家一起完蛋。此招甚靈,國民黨們全成了乖孩子,連大氣都不敢亂喘,艙面上頓時鴉雀無聲。
去程順遂。船在預定地段靠上金門。國民黨們在下船前全都跑來同船老大們熱烈握手,輔導長還說了一句讓人記憶深刻的告別話:請轉告各位長官,歡迎貴軍早點過來,解放臺灣時再見!洪順利先一怔,接著便悟通理解了,首長所說給金門臺灣送些“定時炸彈”上去是個什麼概念了,他覺得今天這趟任務跑得挺有意義。
返航時卻險象環生。船正走著,突然間來了暴風雨,風嗚嗚鳴吼,雨瓢潑般傾洩,波濤洶湧,船在浪谷間顛簸前進。洪順利掌舵,渾身被雨水海水淋得透溼。不一會兒,船便迷失了方向。落篷下錨!他高聲下令。鐵錨拋下海去,然而風浪實在太大,船停不住。洪順利的心抽得緊緊,無奈人力敵不過天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