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裡末尾又表示她在穆侯府一天都過不下去了,天天數著指頭盼他凱旋的日子……
蕭士及的眉頭微蹙,很快又舒展開來,將信紙放回信封,擱到一旁的案桌上,自己給自己到了一角酒,仰脖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復拿起筷子,夾了一條炸得焦黃的小黃魚吃。
穆侯大公子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天,都不見蕭士及說話,心裡的失望越來越濃,就在他快要受不了,恨不得馬上就要跳起來指著鼻子罵蕭士及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時候,蕭士及放下手裡的筷子,拿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地道:“原來是要借錢啊……”
穆侯大公子聽這話有譜了,頓時一顆惶惶憂心轉為欣喜,重重地一拍大腿,喜笑顏開地道:“那是自然啊!——不為了錢,誰跟你混那麼久啊?你說是吧?”
蕭士及忡然變色,雙眸一眯,目光如箭一樣射向穆侯大公子。
穆侯大公子被那冰寒的目光看得全身一個激靈,暈乎乎的腦子頓時清醒起來,馬上明白自己剛才又說錯話了,忙一巴掌往自己嘴上扇過去,罵道:“叫你胡說八道!你三妹好好的一番心思,都讓你給破壞了!再亂說話,看你還有沒有臉回去!”
蕭士及笑了笑,揮揮手道:“穆大公子這是做什麼?我又沒有怪你。”
穆侯大公子忙道:“柱國侯,我剛才純粹胡說八道呢,您可千萬別上心啊。我三妹一心仰慕您是蓋世英雄,絕對不是為了錢。——真的,絕對不是!”
他不解釋還好,越解釋,卻越是此地無銀的意思。
蕭士及的臉色有些繃不住了。
穆侯大公子見自己越描越黑,也撐不住了,顧不蕭士及在親兵在旁邊竊笑,雙腿一軟,就在蕭士及面前跪了下來。
蕭士及忙擺擺手。
他的親兵會意,立刻退了出去,還體貼地把艙門給帶上了,免得穆侯大公子面子上過不去。
兩個親兵在門外竊竊私語:“你說咱家侯爺,對穆三小姐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你管什麼意思?!——你瞧你那嘴臉,跟三姑六婆似地,不說是非,憋不死你!”
“嘿嘿,不說了,不說了……”
兩人安靜下來,卻都豎起耳朵,聽著艙門裡面的動靜。
只聽見穆侯大公子帶著哭音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了出來。
船艙裡面,穆侯大公子跪在蕭士及面前痛哭流涕,拉著他的手道:“柱國侯啊,您可千萬別怪我三妹。這都是我……我們嫡母逼的。若不是她,我們這些庶子庶女也不會過得如此艱難。侯爺,我三妹真的是不想開這個口借銀子的,是我……我嫡母用她生母逼她,她才哭著寫了這封信。您看,先前我只拿了第一封信出來了,那才是她真心寫的信。後面這個……這個是我寫的,讓她抄了一遍而已。”
蕭士及聽說,臉色這才舒緩下來。
他也知道穆夜來是庶女,在穆侯府雖然得她爹穆侯寵愛,但是她嫡母總是時不時給她上點眼藥,使點絆子,過得也著實不容易。
而這穆侯大公子,本來就是個著三不著兩的人。以前他跟他又不是沒有打過交道?
這樣一想,蕭士及便緩緩點頭道:“也好,穆三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既然開了口,我自然是要借的。”頓了頓,又道:“也不是借,我送她十萬銀子吧。——救命之恩,能用十萬銀子償還,還是我佔便宜了。”
穆侯大公子本來以為沒戲了,一顆心突突亂跳,快要從腔子裡蹦出來了,現在一聽不僅有戲,而且那白花花的十萬銀子不是借,是送!頓時喜得抓耳撓腮,渾身直哆嗦,笑眯眯地道:“您老說什麼話?這是我們佔便宜,我們佔便宜啊。——您老拔根汗毛,可比我們的腰還粗呢!”
蕭士及失笑著搖搖頭,又道:“但是我身邊沒有銀子。”
穆侯大公子剛才大悲,又轉大喜,還沒回過味來,又聽見蕭士及說身邊沒銀子,臉上的神情頓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十分糾結,一時僵在那裡,臉上的神情悲喜莫名,差點就厥過去。
蕭士及踹了他一腳,道:“你放心,我給我夫人寫封信。你帶著回長安,找我夫人取銀子就是了。”
籲!
穆侯大公子聽見這句話,才一口長氣吐了出來,轉而又聽要找蕭士及的夫人杜恆霜拿銀子,一顆心又沉入谷底。
就在短短的一炷香之內,穆侯大公子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在不斷地跳崖、爬上來、再跳、再爬上來中跌宕來去,小小的心臟快要不勝負荷了,臉色紫漲,喘氣如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