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帝坐直了身子,肅然道:“鐵鞭、鐵錘和匕首?這是要殺人嗎?朕可從來不知道,馴馬需要這三樣東西?——楚才人,你如何解釋?”
楚媚娘仰頭看著永徽帝,大膽說道:“陛下,臣妾只是覺得,獅子驄桀驁不馴,一定要用非常手段。臣妾先是用鐵鞭抽,它不服。然後臣妾用鐵錘錘它腦袋,結果它還是還不服。臣妾就想,陛下要你這畜生,是騎馬射箭用的。你既然不讓人騎,還有什麼用呢?於是臣妾就拔出匕首,最後一次威脅它。它還是置之不理,臣妾只好一刀宰了它。——陛下,不管是千里駒還是劣馬,都要為陛下所用。如果用不上,留著反與人說嘴,帶動更多的馬不受馴服。而且浪費糧食,有百害而無一利。”說完。她定定地看著永徽帝,希望永徽帝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她知道,永徽帝喜愛有才德的女子。這一次,恐怕是她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永徽帝真的如她想象的一樣雄才大略。一定不會接受不了她的進言,甚至會因而對她賞識不已。
如果她料錯了,也只會和現在一樣,繼續在冷宮裡待著。在她想來,結果不會比現在的情形更糟了。
她覺得,她的日子已經在谷底。所以她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只會是向上的……
結果她發現,自己還是料錯了。
永徽帝也靜靜地看著楚媚娘。
楚媚娘話裡的意思,他完全聽懂了。
這個小才人,說的根本不是馴馬。而是借馴馬之道,在跟他說用人之道。
為君者,最重要的一個品質,就是要會用人。
不然天下之大,事必躬親。肯定要把自己累死。
而如何選拔合適的人才到合適的地方,是為君者最要學習的東西。
楚媚娘才學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她的眼光卻是不容置疑的。手段更是雷厲風行,比男人還要果斷。
永徽帝的目光飛快地瞟了瞟自己的兒子,見齊治滿臉憂慮的表情,他的目光,幾乎毫不掩飾地都在楚媚娘身上。
楚媚娘卻在緊張地看著永徽帝。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太子齊治在看著自己。
對於自己的兒子,永徽帝非常瞭解。齊治很聰明,也很有見識,學識才幹都是一等一的好,品行嘛,孝順父母。寬厚仁德,今後應該是一代明君仁主。只是他的性子有些軟弱,不知道以後能不能震懾住他手下那些驕兵悍將。
比如安國公安子常、柱國公蕭士及,還有東山節度使崔三郎,以及好些軍中老將。
這些人。如今都臣服在永徽帝手下,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而等自己去世了,這些人還會不會一樣老老實實在齊治手下做大將,就不一定了。
自己的妻子慕容蘭舟當年也算是深謀遠慮,將齊治送到范陽節度使府,跟蕭家人住了幾年,應該有幾分香火之情。
但是永徽帝知道,這些情份,永遠比不上權勢對人的吸引力。
如果他還能多活幾年,把這些驕兵悍將都熬老了,也還好說。
可是他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已經也是風燭殘年,苟延殘喘而已……
永徽帝再次看了看齊治臉上眷戀的表情,又看了看地上跪著的楚媚娘一臉堅韌的神情,終於下定了決心。
不管怎樣,這個女子,是不能再留在宮裡了。
如果她有造化,以後自然知道如何回到齊治身邊。
如果她沒造化,她就為她今日的莽撞,贖一輩子的罪吧……
自從慕容皇后去世之後,永徽帝對女人的興趣大為減少。
經常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召妃嬪侍寢,在男女之事上早就看淡了。
對於召楚媚娘進宮,他真的有些後悔。當初,他是真的不知道兒子會對楚媚娘日久生情。
齊治不滿三歲就去范陽節度使府,那時候,楚媚娘大概是六歲。
在一起待了五年分別的時候,齊治也只有七歲,楚媚娘十一歲。
三年後,楚媚娘進宮,她十四歲,齊治十歲。兩人已經三年不見。
誰也沒想到,就楚媚娘進宮之後的這些年裡,他們兩人居然越來越“熟悉”了。
十七歲的楚媚娘如同姣花軟玉一樣嬌嫩,十三歲的齊治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
不能再讓他們繼續下去了。
永徽帝臉一沉,冷冷說道:“傳旨,楚媚娘膽大妄為,殺死朕的寶駒,奪去她的才人之位,發於感業寺出家為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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