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皇后出殯的前一天晚上,杜恆霜正在內院上房的東次間給蕭士及寫信,就聽見平哥兒的腳步聲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對她道:“娘,宮裡出事了。”
杜恆霜慢慢放下湘竹兔毫筆,“什麼事?”
“四皇子和五皇子相繼病死。”平哥兒臉上神情很是緊張,“就在皇后封棺的那時候。”
皇后明日出殯,今日當然要釘緊了棺材。
杜恆霜緩緩站起來,走到窗前,默默看著黑藍色的夜空出神。
天上一輪明月,灑下萬千月輝,照在院子裡的異種牡丹上。
有幾株極少見的白色牡丹,在月色下開得國色天香,極是動人。
杜恆霜索性走出去,來到院子裡的迴廊底下,手裡拿了剪花枝的剪刀,將那幾朵白色牡丹剪了下來,拿回來供在香案上,雙手和什,在香案前默默祝禱。
平哥兒怦怦亂跳的心平靜下來,跟著杜恆霜一起雙手和什祝禱。
“……這兩個孩子,可惜了。但是生在帝王家。他們本就沒有多少選擇。再加上有兩個貪心不足的生母,不出事才怪。”杜恆霜淡淡說道,轉身握住平哥兒的手。
不知不覺間,平哥兒已經長得比她還高了,很有蕭士及的氣派。
平哥兒扶著杜恆霜的胳膊,讓她坐下來,低聲道:“娘,我們該怎麼辦?”
“你說呢?”
平哥兒想了想,“四皇子和五皇子突然去世。如今的太子之位,只有三皇子一人可以承擔。”
永徽帝兒子雖然不少,但是上得了檯面的,也只有這個五個孩子。
慕容皇后生的承乾、齊泰、齊治,還有楊妃和陰妃生的四皇子齊恪和五皇子齊佑。
承乾已經死了,齊泰在天牢。已經被永徽帝下旨要流放。齊恪和齊佑今日病死,就只剩下一個齊治。
他既是皇后嫡子,也是永徽帝目下最疼愛的兒子。
還有,他這五年的去向,已經被有心人放了風聲出來,長安城的那些世家高門如今都知道。齊治跟柱國公蕭士及關係匪淺。
作為有帝國戰神之一的蕭士及做後盾的皇子,別的宗室子弟縱然先前動了那麼一咪咪心思。此時也要把自己的心思掐死在搖籃中。
想來硬的?——問問自己能不能打贏柱國公吧……
杜恆霜也知道是這個原因,所以這陣子她都在家裡閉門不出,親戚都不來往,就等著宮裡的事情有個頭緒出來。
她只是沒有想到,永徽帝這樣雷厲風行,竟然將兩個兒子斷然弄死了。
“既然三皇子的位置沒有問題了,我們也收拾東西。準備回范陽吧。”杜恆霜低聲道,“明日要入宮送皇后梓宮出城。也是要忙好幾天。——你去歇著,看這幾天你東跑西顛,瘦了許多。”
平哥兒興奮地搖搖頭,“我不累。娘,您去歇著吧。我來喚人收拾東西。”
杜恆霜笑了笑,拍拍平哥兒的面頰,進屋裡去了。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杜恆霜反而睡不著了。她坐了起來,順著帳簾的縫隙看著那座紅木屏風,想起了這五年間的事情。
永徽七年,許言朝跟夏侯無雙成親。杜恆霜和蕭士及過來喝了喜酒,也送了厚禮。那一次,她見到了許言輝的並嫡之妻謝氏。謝氏剛生了兒子不久,一幅有子萬事足的樣子,對杜恆霜和蕭士及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分寸把握得極好,讓彼此都很舒服。
永徽九年,也就是去年,楚順娘出嫁,嫁給了賀蘭越石。
姐姐一出嫁,楚媚娘就跟失了魂一樣,還好有齊治和陽哥兒在她身邊一直安慰她。
如今齊治回到了皇宮,陽哥兒也要跟著蕭士及出去巡邊,不會再待在府裡了。那媚娘怎麼辦呢?
杜恆霜揉了揉額頭,覺得很是頭疼。
媚娘也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了,要說給誰呢?
還有平哥兒,自從那年在曹刺史府出了事之後,他也學到很多事情,跟從前很不一樣了。
杜恆霜和蕭士及經過仔細考慮,決定先不給他定親。
這一次杜恆霜帶著平哥兒來長安,就想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當然,不會讓他一個人住,而是住到安國公府,讓諸素素和安子常幫著照拂照拂。
……
長安城的皇宮裡面,永徽帝撫著慕容皇后的棺槨,絮絮叨叨說著話,好像慕容皇后還活著一樣。
“……蘭舟,你別怕,過幾年,我就去陪你。咱們的兒子還太小,等他大些了,我就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