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管家一說,那牙行的經紀就有了印象,笑著道:“哦,是尋那姓吳的小哥兒吧?我有印象,他只做短工、零工,不肯賣身。如今人市上的貨源充足,有錢有勢的人家,都要賣身契才收進去幹活,現在請短工、零工的人家越來越少,前幾天還有活兒做,這些天都沒有活,昨天還看見他坐在牆角,餓得兩眼都佝僂了,今兒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他,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正說著話,牙行的一個夥計指了指轉角的一個柴堆,道:“喏,那邊就是他咯,剛過來,看起來,昨兒又餓了一天。”
諸素素抬眼,看見正是吳世成,身上的袍子更加破舊,幾天不見,又恢復了面黃肌瘦的樣子,跟她第一次在街上“揀到”他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不用說,這副樣子肯定又是餓的。
諸素素氣不打一處來,噔噔噔走過去,居高臨下對蹲在牆角的吳世成罵道:“好啊你個騙子,你不是說要還我的診費嗎?銀子呢?在哪裡?!”
吳世成有氣無力地抬起頭,看見是諸素素,眼裡先是一喜,然後又覺得全身鬆弛下來,居然心裡一鬆,栽倒在諸素素腳下。
“啊?他好像是病了。諸郎中。就麻煩你給他治一治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牙行的經紀和夥計都爭著奉承諸素素。他們都知道她雖然是女郎中,可是醫術高明,不比那些男郎中差,甚至在有些地方,比他們強的多。唯一有些不好,就是收費太高,太貴了,一般人出不起她的診費,所以他們也樂得看她的笑話。看這個出了名油鍋裡面也撈出銀子的郎中會不會真的見死不救……
諸素素氣得要死。
什麼病了?
分明就是餓的!
這個男人,有手有腳,居然能把日子過成這樣。
她就算有本事。也不想救他。古云救急不救窮,她又不是他媽,沒義務養他一輩子。
“可以啊,我可以救他,不過。潘經紀是不是給他出診費啊?你這樣善心,在人市坊跟周扒皮一樣,從這些苦哈哈身上撈錢,也是時候讓你做點善事,好為你的子孫後代積福啊。”諸素素哪裡是能吃虧的人,再說她在市井長大。跟人鬥起嘴來,從來不落後的。
牙行的經紀被激,哪裡願意出錢?忙打個哈哈。藉口照顧生意,就腳底抹油地跑了。
諸素素哼了一聲,走了幾步,到底還是命人將吳世成抬回她家去了。
過了幾天,吳世成再次回到這個救了他的地方。
醒來之後。吳世成簡直無地自容,低著頭從床上下來。就要往門外衝。
諸素素在門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怒道:“你真的打算賴帳了?”
吳世成掙了兩下,沒有掙脫諸素素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只好將頭別向一邊,低聲道:“我沒用,掙不到銀子。”
說著,吳世成咬了咬牙,從胸口貼肉的地方摸出一個包著油布的布包,遞給諸素素,“這是我爹傳下來的,我看不懂,但是聽說對郎中非常有用。以前有人想用一千兩銀子換這個東西,我爹都捨不得,本來說給我們家做傳家寶,一代代傳下去的。但是看起來,我們家快傳不下去了,就給你吧,抵你救我的診費,可以麼?”
諸素素不客氣地接過油布布包,掂了一下,發現裡面好像是本書的樣子,剛剛還有些喜色的臉上又沉了下來,“拿本書糊弄我?你也真想得出來! ——我問你,你有手有腳,身體健康,為何好吃懶做,不肯出去做工掙銀子?”
吳世成漲紅了臉,道:“我沒有好吃懶做!我天天都去尋短工、零工,可是這長安城的人,都要籤賣身契,願意僱短工、零工的人越來越少。我等了好幾天,只等了一個活計,賺了一個饅頭……”說完肚子又咕咕叫了兩聲,吳世成羞愧得無地自容。
諸素素恨恨地瞪著他,還是叫人送來兩盤饅頭,坐在一旁看吳世成狼吞虎嚥地吃。
“慢一點,你吃噎著了還要我救你。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很值錢的。救你既浪費我的時間,又沒得錢賺,還要我賠上一頓飯食,實在是虧大發了。”諸素素說得十分刻薄。
吳世成不由吃得慢了些。
等他吃完饅頭,喝了水,諸素素才勸他:“既然短工、零工不好找,你就去籤賣身契,到大戶人家做奴僕,至少能混個溫飽不成問題。如果你運氣好,巴結上主子,說不定你還有大出息呢。——宰相門前七品官,可不是白說的。”
不料吳世成搖搖頭,老實道:“不行的。我家世代良民,祖上有訓,男不可為奴,女不可為婢。我寧願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