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老三不失時機,跟鄧廣瀾緊拉攏,越喝感情越深似的,此後鄧廣瀾在二龍屋裡呆得膩了,就溜達過來和老三侃大山。老三的口才好,經歷也豐富,說出話來,說書一般,把鄧廣瀾哄得滋潤,不覺也說了許多話,講自己在外面怎麼跨著區跟二龍認識,又怎麼聯手做“生意”,講自己在裡面怎麼跟政府跟雜役做殊死鬥爭,哪怕不減刑,也堅決不屈服的英勇事蹟。二人談得貼心,大有煮酒論英雄之勢。
越來越發現,王老三是個不甘寂寞的活躍分子。
他跟我說“實話”:
“我現在做的一切,就是奔兩個目標,一是要活得舒坦點,二就是減刑,減刑是最終目的。”
“要是不看到那點陽光,我絕不摸這個勞改活兒,實在逼急了,疤瘌五後面跳下去的就是我。”
老三也越來越把我當知音了。除了我,他還要發展更多的“知音”,比如其他幾個組長,比如跟雜役或者管教說得上話的老犯兒。他跟林子、二龍搭不上界,只能爭取不被任何一方無情地打擊或者拋棄,他要讓他們的外圍佈滿他的朋友。
其實老三這個人脾氣不正,他看誰好,就跟你無微不至地玩溫暖,他要看誰不順眼了,那黑臉一翻,嘴一張也是什麼難聽罵什麼,把你家裡老的少的一網打盡。這一點,他自己也承認,並且引以為“可愛的缺點”。
但他不敢跟比他權利大的雜役來脾氣,他背後強調:“要不是被那張減刑票釣著,看你三哥含糊誰?”
他看不起林子:“我在外面風光的時候,他還是液體呢。”
他也看不起二龍:“他也就一輩子混流氓道了,除了黑吃黑,象我老三一樣放下屠刀,他還未必掙得來一口乾淨飯吃。”
有時候,被二龍他們耍笑得太窩囊了的時候,他也看不起自己:“看你三哥還象個爺們嗎?不就幾年刑期,不就一個腦袋嘛,豁出這個刑不減了,折騰起來看又怎麼樣?”
我不很明白他怎麼這樣相信我,敢把這些大不諱的話說給我聽,可能他相信自己的察人能力,並且可能他的確需要一個可靠的聽眾,把自己心裡的壓抑釋放一些出來吧。
第六節 交流與隔閡
接見時和家裡談了耿大隊,我也說了這裡關係複雜,到處是陷阱,也不想往上爭了,就塌實幹活吧。父親倒很支援,並一再囑咐我要“順其自然”,不要強出頭,有什麼困難首先要依靠政府。
帶了兩本書給郎隊送過去了,一本是尼克松的《領袖們》,一本是領袖講演集。郎隊當然高興。當時樸主任正好撞見,臉色有些不太舒服,我就受了傳染,覺得心裡也不舒服起來,樸主任會怎樣想?他會思量:是郎隊要的書,還是麥麥主動送的?如果他知道是郎隊主動要的,可能會在心裡嘲笑一番,如果他以為是我主動巴結郎隊,似乎就不妙了。
彆扭。又是不能主動解釋的彆扭。
不過轉天居然讓我逮著一個變相表白的機會。
樸主任喊我到工區外面去。當時庫房邊上正在建一間新的臨時辦公室,過一些時候,樸主任他們可能在工區裡要有個落腳的地方了。
樸主任先問了一下我最近的情況,生產上、生活上有什麼困難沒有,思想上有什麼想法沒有?我說:“謝謝主任關心,都挺好的,大家對我也不錯,活兒也不累。”
“那是你手快,不然也不輕鬆啊。”樸主任笑道:“最近可能有一些小調動。以後廠家給咱的花線都是毛頭兒的了,要單獨分出幾個人去燙線頭兒,這個活兒預計比較簡單,也相對輕鬆些,我準備把你安排過去。”
我心裡美,知道是耿大隊開始發揮作用了。
“不過跟雜役們一商量,他們說你是頭道工序的主力,一下線兒,怕得亂一陣子,後來我想,你還是在灰網那組。”
“破,這不等於沒放這個屁嗎?”我心裡罵道。
“不過燙花線那邊的幾個人還得歸你管理,這樣你的負擔就更加重啦。”
“那是主任信任我。”我幾乎帶著哭腔說。
樸主任笑笑,繼續說:“所以嘛,得跟你的灰網減點數,先少減點,看看新來的幾個裡面能不能培養出快手來,到時候把你減下來的定量安排下去,也讓他們能承受才行。”
主任是大喘氣,還是懂得講話的藝術不得而知,反正最後這結果讓我歡喜。
現在,凡是沒有失聰失明的,都知道耿大隊是我“姐夫”了。或許,樸主任的新動作,未必是耿大隊的吩咐或暗示,而是他的主動出擊吧,不然,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