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排山倒海、冷意森森的鐘聲,在眾人耳中逐漸淡了下去。倒是那偶爾響起的尖銳嘶啞的刀鋒磨鍾之聲,頗為刺耳。笛聲溫暖歡悅,如竹林日影,山谷春色,又如萬里平川,繁花碧野。或低婉纏綿,或高昂開闊,但都是愉悅跳脫,讓人寒意盡消,如沐春風。
清冷九鐘的森寒鐘聲越來越淡,越來越輕,慚漸也轉為悠遠空曠、浩蕩連綿。彷佛早春草原,呼嘯捲過的風聲,雖然微帶寒冷,但卻帶來了春的訊息。
九鍾亭外那盤旋繚繞的白色真氣漸漸消散,四周樹木花草也逐漸停止奇異的擺動,冰霜逐漸消融,順著葉梢、樹幹絲絲滑落。綠葉紅花沾著微微滾動的霜露,在陽光下更顯嬌豔。
姬遠玄心中大喜,看來耕父神已經被拓拔野的笛聲節奏所控,不知不覺之中清冷九鍾所發出的聲音也變得陽春白雪。正自歡喜,卻聽九鍾亭中傳出耕父神狂怒的吼聲:“小賊敢爾!”突然九鍾齊鳴,重新發出那狂暴森冷的洪聲巨響。
拓拔野長笑道:“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便讓你聽聽純淨完美的音樂吧!”又聽得蚩尤縱聲大笑,繼而“哐啷”巨響,彷佛清冷峰瞬間爆炸開來一般。眾人但是耳中嗡然,眼前一黑,登時朝後摔倒。
“哐哐”巨響連綿不絕,九鍾亭內傳出耕父神撕裂人心的慘叫,繼而“砰”地一聲,鍾亭琉璃瓦崩射飛散,一條人影沖天飛去。
“當——當——”聲響,似乎有什麼千鈞之物重重摔在地上。笛聲嫋嫋,終於細不可聞。
陽光耀眼,綠樹如浪。九鍾亭外白霧似的真氣逐漸消散。群山之間依舊響徹著空暄清冷的鐘聲,悠遠而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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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從地上爬起來,驚疑不定地朝裡望去,只見清冷九鍾全部落在地上,將淡藍色的水晶石板砸得粉碎。拓拔野與蚩尤坐在兩個清冷鐘上,身上寥寥落落幾處傷痕,鮮血滴落在地。亭角的九根香柱猶未燒盡,香菸嫋嫋。
姬遠玄大喜,跳將起來,大步走入,笑道:“好一曲陽春笛!”
拓拔野與蚩尤跳下鍾來,哈哈大笑。拓拔野笑道:“那老匹夫被蚩尤用清冷鍾震聲了雙耳,不知道逃到哪個深山老林裡感受純淨完美的音樂去了。”姬遠玄想到此人乃是土族鎮守清冷九鐘的真人,但咎由自取,落得如此下場,也不禁有些黯然。
耕父神眾清客樹倒猢猻散,紛紛下山。杜九嘆息道:“不知明日還能喝到這般的瓊漿玉露嗎?”對著蚩尤微微一笑,背起大葫蘆,牽著那狸雉獸低歌淺唱,緩步下山,狀甚潦倒孤單。
清冷峰頂頃刻之間冷冷清清,拓拔野見那三十六個美女披著輕紗在陽光中簌簌顫抖,茫然四顧,神色又是恐慌又是淒涼:心中大為難過:心道:“我趕走了耕父神,對她們究竟是好還是壞呢?”想要詢問她們家住何處,卻想起她們根本無法聽見,心中更為難受。
姬遠玄瞧出他的心思,嘆息道:“拓拔兄放心,眼下姬某雖然流亡天下,無法照料這些女子。但在距此八百里的光山,卻有我的忘年交;我可以將這些女子暫時託付他照顧。”
拓拔野大喜,笑道:“如此甚好!”
蚩尤將九鐘上寒霜刮下,放在靈山十巫裝盛“天下舞霜丹”的玉匣裡,吐了口氣道:“現下只差那苦淚魚膽了。”
姬遠玄輕拍清冷鍾,目中露出猶豫不定的神色。嘆息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高二寸,直徑一寸的青銅小鼎,放在地上。拓拔野心想:“難道這便是那神器煉神鼎嗎?”
姬遠玄默唸法訣,雙手環繞著煉神鼎緩緩轉動,兩道黃|色的真氣從他掌心發出,螺旋環舞,將那煉神鼎慢慢帶動。過了片刻,煉神鼎中發出一道渦漩黃光,筆直地照在一個清冷鐘上。那清冷鍾迅速晃動,突然一震,被那黃光吸起,越來越小,旋轉著納入那煉神鼎中。
姬遠玄將煉神鼎收入懷中,親自扛起那紫鱗木箱,轉身對一個少年侍從道:“石三郎,將這剩下的八鍾重新掛起來吧!”石三郎恭聲領命,帶著眾侍從入亭掛鐘。
拓拔野、蚩尤則抱起烈煙石,與姬遠玄一道向清冷淵而去。太陽烏歡聲啼鳴,在地上大步奔踏,兩翼開路。
清冷淵被豐山群峰環繞包圍,在千仞崖底。四人騎乘太陽烏飛翔於群山之間,向下眺望。依稀看見水波搖盪,森冷白氣騰騰彌散,寒意徹骨。
拓拔野翻開《大荒經》,讀道:“清冷之淵,水深三百丈,淒寒刻骨而不冰凍。下有苦淚魚,味美,膽汁極苦,可入藥。有清神固魂之效。”
蚩尤嘿然道:“三百丈?他奶奶的紫菜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