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3 / 4)

小說:父與子 作者:莫莫言

軍官初上戰場那樣又害怕、又高興、又急切,“主要的是:別多想!”他這樣命令自己。馬車伕恰恰是條精力旺盛的漢子,逢上小酒館便問“碰一杯嗎?”或者“要不要碰一杯?”碰一杯後對他的三套馬一點也不留情。終於出現了熟悉的房頂……“我幹什麼來了?”這念頭倏地在阿爾卡季頭腦裡一閃。三套馬在協調地奔駛,馬車伕在吆喝、打口哨,小橋在馬蹄和車輪下軋軋作響,兩旁整齊地排列看樅樹的林蔭道到了……女人粉紅色衣裙從綠叢中飄過,從小陽傘穗子下面探出年輕姑娘的臉……他認出了卡捷琳娜,卡捷琳娜也認出了他。阿爾卡季吩咐勒住奔跑的馬,從篷車上跳下來走近她。“哦,是您!”說罷她臉上泛出了紅暈。“走,咱倆去找姐姐,她就在這花園裡,見到您一定會高興的。”

①主日學校是那時為成年人開辦的初等學校,每逢星期天上課。

卡捷琳娜把阿爾卡季帶進花園深處。跟她這次見面,看來是個好兆,因為她遇見他時像遇見親人般由衷感到喜悅。一切順順當當,不用管家的迎迓和通報。他看到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在小徑轉彎處揹他站著,此時聽到腳步聲慢慢轉過身來。

阿爾卡季又覺得侷促不安了。但她的第一句話即安了他的心。

“您好,逃亡者!”她用親切悅耳的語調說,並朝他迎面走來,臉帶微笑,因陽光、因風眯起她的眼睛。“你從哪兒找到他的,卡捷琳娜?”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他開口便說,“我給您帶來一件您萬萬沒預料到的東西……”

“您把自己帶來了,這比什麼都好。”

第23節

巴扎羅夫送別阿爾卡季時面帶同情和嘲笑,這是想叫對方知道,這次出行的真正目的瞞不過他。阿爾卡季走後他閉門獨處,專心於工作,再不跟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發生爭論。而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當他在場時擺出凜然不可侵犯的貴族氣派,只是哼而哈哧而不用語言來表示意見。只一次,在談及時下最常談的波羅的海沿岸俄籍日耳曼貴族問題時他和虛無主義者發生了爭執,但他也是及時制止了紛爭,只冷冷地、有禮貌地說了句:

“當然我們難於相互理解,至少我沒有理解您的緣份。”

“自然不過啦!”巴扎羅夫回敬道,“人能理解一切:以太是怎樣躁動的,太陽又是怎樣的,但別人擤鼻子跟自己擤的不一樣,他就理解不了。”

“什麼,這算是俏皮話嗎?”帕維爾·彼得羅維奇似問非問般嘟嚕了一句,便走開了。

晚上,他有時請巴扎羅夫允許他觀看實驗,有一回竟然把他洗得乾乾淨淨、灑過香水的臉湊近顯微鏡,觀察透明的鞭毛蟲如何吞噬綠色的塵粒,又如何使用喉管裡拳狀纖毛靈巧地把塵粒消化。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比他哥哥來的次數多得多,如果不是事務纏身,他每天必到。據他說,是去“學習”。他並沒有使得年輕的自然科學實驗家感到不快,他在房間的角落裡一坐,一心一意觀看,偶或謹慎地提一兩個問題。午餐及晚餐桌上他竭力把話題引到物理學、地質學或者化學方面,因為其他方面,甚至土地經營方面的問題如果不引發衝突,也會使得雙方不快,政治問題就更別談了。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猜到他哥哥對巴扎羅夫的敵意從未消減。種種跡象之中,有過這麼一件事:那時霍亂漸漸波及鄰近地區,甚至還從瑪麗伊諾“帶走了”兩個人。有天夜裡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發高燒,直折騰到天亮,但就是不願向巴扎羅夫求治。隔了一天,當問及為什麼不派人找他時,臉雖蒼白卻颳得乾乾淨淨、頭髮也已梳得整整齊齊的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回答說:“據我記憶所及,您不是說您不信醫學嗎?”日子一天天過去,巴扎羅夫努力地、悒鬱地工作……此時在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家中另一位人物,雖不能使巴扎羅夫一吐悒鬱,但也很願意與之交談……此人便是費多西婭。

他多半在清早的花園裡或者院子裡遇見她。他從來不進她的臥室,她也僅僅一次走到他的門口,問她能否給米佳洗澡。她不單信任他,不怕他,而且在他面前比在尼古拉·彼得羅維奇面前更感自由,更無拘謹之感。為什麼?這事很難說清,也許她從下意識中覺察出巴扎羅夫身上沒有貴族氣,那種既使人嚮往又叫人害怕的上流人的威勢。在她眼裡,他是個出色的醫生,是個樸實無華的好人。她可以當著他面毫無顧忌地擺弄孩子,甚至有一回突然頭暈,喝了他親手用匙子喂的藥水。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在場時她躲著巴扎羅夫——不是她存著小心眼,而是出於禮儀。現在她最怕的要算是帕維爾·彼得羅維奇了。不知是打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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