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李夫人家中沒見白蘭蹤影,原因即在此處。李夫人一定被此舉嚇破了心膽,故決定殺人滅口,迷宮亭閣正是她下毒手的好地方。”
陶甘道:“我們昨日上午去東郊察訪,若是早動身半個時辰,白蘭一條命也許就得救了。昨日準是李夫人前腳剛走,我們後腳就到。”
狄公嘆道:“這也是天數,偏偏昨日早晨倪夫人來衙中見我。後來,我們到迷宮入口處觀看,我倒是看見地上有女子腳印,然沒有開口說話。其時一陣恐懼向我襲來,一定是白蘭的冤魂在我身邊遊蕩,倪壽乾的陰靈也彷彿從迷宮深處向我招手,只可惜幽明永隔,要不……”
狄公說話聲漸漸低了下去,回想起當時的恐怖情景,不禁又打了個寒戰。
一時間,內衙中寂靜無聲。狄公定了定神,又說道:“虧得馬榮及時趕到李宅,才免了又一起血案。現在時候不早,我們各自用晚膳去吧,飯畢好生將息一會,夜間還要護城,胡兵究竟何為實難完全預料。”
當日下午,喬泰將守城事宜—一安排停當。他選精壯兵牢於水門埋伏了,又命餘下眾軍卒—一編隊,分段守城。四方坊正奉喬泰之命亦將胡兵可能於當夜攻城之事曉諭全城百姓。城中但凡成年男子人人忙碌,將擂木、滾石、乾柴、松香、硫磺等物積於城垣之上,又趕製竹槍竹箭,準備迎戰。一更天時分,他們五十人一隊,由一名軍卒帶領,亦上城垣助戰。
鼓樓之上布了兩名軍卒,番軍一接近界河,他們就擂鼓報警,城垣之上立即火把齊明。若是番軍膽敢強攻,就叫他馬革裹屍,葬身火海。
狄公於內宅用了晚餐,去書房小憩,抬頭見壁上所懸雨龍寶劍,不由取下觀賞一番。此寶物乃為狄家祖傳,吹毛即斷,削鐵如泥。狄公將利刃抽出,只聞出聲有如金鐘初擊,悠韻喈喈,縈耳不絕;又如絲竹停奏,餘音繚繞,似有若無。狄公復將劍插入鞘中,放於書案之上,去屋角一小床之上睡下。
子時一到,馬榮全身披掛來接狄公。狄公於官袍內穿了甲衣,書案上取了雨龍寶劍,戴了官帽,隨馬榮策馬向水門疾馳而去。
喬泰於水門處向狄公報稟。洪參軍與陶甘已帶四名軍卒去錢宅望樓防守,若有人上樓點火,立即將他拿下。
狄公點頭,沿石級爬上水門門樓,於箭垛前站立,雙手抱定雨龍寶劍,眺望遠方。右有旗兵,左有馬榮,各舉王旆、令旖侍立身側。狄公雖文武全才,然陣前領兵有生以來還是首次,見頭頂之上杏黃旗幡迎風招展,心中十分自豪。
午夜將至,狄公遙指遠方,只見火光漸起,由遠而近,大隊胡騎正向蘭坊奔襲而來。
火龍漸近,近到離城約半里之遙時,不再前進。分明番軍在等錢牟望樓之上升起訊號。
狄公立於門樓之上,靜觀動靜,守城軍卒一個個刀出鞘,箭上弦,準備迎敵。然番軍不見望樓上火起,不敢進兵,僵持半個時辰,不戰自退。至此,番軍偃旗息鼓,倪琦策動的一場叛亂最終敉平。
第二十五章
翌日早堂,狄公升廳審問李夫人。李夫人因被馬榮當場拿獲,人證物證俱在,情真罪實自知抵賴不過,不如痛快招認,也免得大堂之上苦了皮肉。
倪壽乾死前不久,一日李夫人與倪夫人於花園小軒中品茶,等候倪壽乾。李夫人藉此機會看了倪壽乾幾幅畫作,偶見那幀風景畫草稿,並從倪壽乾標於草稿之上的簡要註釋中得知此畫實為尋出宮中亭閣的一幅路線圖。
李夫人原在蘭坊一鄰縣居住,孃家姓黃,父親是個開家館的先生。李夫人少時跟父親的學生一起讀書,只因素愛作畫,十六歲上便拜鄰街畫人王春為師,習學畫藝。因見王春長得風姿秀逸,為人殷勤,心生愛慕,便常與他眉目傳情。
王家原也是一戶殷實人家,只為一場官司敗訴,弄得傾家蕩產。王家從此家道陵替,一蹶不振。雙親去世後,王春只得鬻畫為生,故年近三十,尚無錢婚娶。王春收了王家這個及門弟子,衣食有了依靠,心中已是歡喜,如今又交了桃花好運,這個情場餓鬼更覺喜從天降。從此,他二人一個心甘,一個情願,便做出一番風流韻事來。
風聲傳到黃氏父母耳中,好不氣惱!然家醜不可外揚,三十六計,嫁為上計,故匆忙請出保山為她作伐擇婿。三個月後,她便嫁到了城北一名喚李文的一名員外家中。李文見她已不是全身,知她紅鉛早落入他人。奈因自己有了幾歲年紀,只得忍了這口氣,一面告誡她從此不得再犯,否則定不輕饒。豈知她痼習難改,與那舊有入幕之賓王春照樣明來暗往,藕斷絲連。常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