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士居說著,從衣袋裡取出一四千瘡百孔的絲織品,雙手抖開來,把那面繡著“太溪奉憲團練,文”字樣的戰旗展現在總督的面前,“閣下請看,我們拿到了中國官方軍隊直接參與抗英的鐵證!”
“噢,謝謝你!”卜力興奮地站了起來,“這將使我們有足夠的理由佔領深圳,趕走九龍的稅關和駐軍!為此,我們應該乾一杯!”他轉過臉去,朝著辦公室門外喊道,“威士忌!”
“報告閣下!”秘書走了進來,手裡並沒有端著威士忌,卻拿著兩張紅色的卡片,“兩廣總督派代表求見,這是他們的名片。”
“什麼?兩廣總督?”卜力很覺意外,從秘書手裡接過那兩張卡片。這種中國式的名片,正式的名稱叫“名刺”,比西洋名片要大得多,在紅紙上書寫著投“刺”者的官職和姓名。卜力莫名其妙地拿在手裡看了看,便遞給懂漢文的梅軒利,“來的是什麼人?”
梅軒利接過“名刺”,先看第一張,讀出上面的文字:“‘廣東候補道王存善’……”
“王存善?”卜力臉上泛起鄙夷的笑容,“這個人已經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對我們毫無用處了。另一個人呢?”
梅軒利把下面的那張“名刺”拿上來:“‘大鵬協右營守備方儒’”
“噢,駐紮在九龍城的低階軍官,將在被我們趕走的人員之列!”卜力滿臉的不屑,“他們到香港來做什麼?”
“閣下,”梅軒利說,“兩廣總督對於新租借地發生的騷亂,態度非常曖昧,他派代表來,顯然是希望我們對那些抵抗分子手下留情……”
“不,他的態度不是曖昧,而是鼓勵暴民的騷亂,抵制我們的接管,我已經蒐集到了越來越多的證據,兩廣總督將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卜力怒氣衝衝,兩撇小鬍子微微地顫動,“現在,英國國旗已經在新租借地升起,我們在自己的領土上鎮壓反政府的叛亂,中國方面根本無權干涉,還派什麼代表?譚鍾麟要見我,他應該親自來,就像我到廣州去見他一樣,這是起碼的外交禮儀,兩名低階官員不配我接見!把他們趕走!”
“是,閣下!”秘書應聲道,轉身走了出去。
“不,等一等,”卜力又叫住了他,“這件事由梅上尉去處理,讓那兩個人把我的話轉告譚鍾麟,特別是,我這裡還有一封他的密電……”
十幾分鍾之後,梅軒利便打發走了那兩位不速之客。
總督辦公室裡,下一步的軍事部署在地圖上展開,卜力手中的紅鉛筆在林村谷畫了一個長長的箭頭,直指西方……
夜幕降臨了林村谷。
這是一條東北——西南走向的峽谷,左為大帽山的餘脈,由錦山迤邐連結大艹奄山、觀音山,右為大刀岃,兩側群峰夾峙,山高坡陡,叢林茂密,古木參天,港九幾近絕跡的“莞香”樹,在這裡尚有野生。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垂下一道道曲曲折折的瀑布,匯入林村河,由大浦東瀉吐露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林村谷的奇絕險峻,由北端的坑下莆,到南端的觀音徑,一條狹窄的通道連線著大埔平原和八鄉平原。英軍由大埔西進,此地為必經之途,別無他路。
伯傑上尉奉奧格爾曼中校之命,率領香港團隊二百五十人追擊抗英鄉民,進入狹谷,巴瑞特中尉率領預備部隊隨後趕來,兩部會合。而同時奉命前來支援的西蒙斯上尉,剛過坑下莆,便在放馬莆迷了路,率領由三名英國軍官和一百二十名印度士兵組成的槍隊,拖著兩門炮,南轅北轍地往粉嶺方向開去……
伯傑等不到西蒙斯,率眾繼續向西進發。林村谷的谷底只有一華里寬,被山裡人墾為稻田,剛剛插上秧苗,稻田之間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頭頂細雨紛紛,腳下一片泥濘,隊伍行進得十分艱難。
突然之間,兩側山上槍聲大作,彈如雨下,好似從天而降!千百人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殺!……”
“啊?!”伯傑大驚,“我們中了埋伏!”
正在泥濘中跋涉的英軍猝不及防,在突然而至的槍彈下倒下了一片,“哇哇”亂叫,伯傑率領的先頭部隊本能地向西突圍,而林村谷西口被密集的火力死死地封鎖,已經根本無法前進!
“撤退!趕快向東撤退!”伯傑舉起手槍,對空連發三槍,下了緊急命令。二百多人的香港團隊立即縮回,向東潰退,卻被巴瑞特率領的後續部隊堵住,他們的後方也已經被仇恨的火網封鎖,英軍進退兩難,擁擠成一團,自相踐踏,中彈者紛紛跌入泥濘之中,一時陣營大亂!
幾分鐘前還自以為勝利在握的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