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嗎?你們對黨內民主看得一錢不值,自認為掌握了權力就掌握了真理,實際上這完全是兩回事。象紅軍離開中央蘇區向遠方轉移這樣的大事,你們竟然沒有召開政治局會議討論,你們把黨的民主究竟置於何地?……”
說到這裡,他不禁站起身來,說:“我認為,李德同志是不適宜再領導軍事了,應該撤銷他軍事上的指揮權;毛澤東同志應該參予軍事指揮。……”
王稼祥的發言,象水潭裡投入了一塊巨石,使會議震動。朱德佈滿皺紋的善良的臉上笑開了花,看著眾人笑得很甜。顯然,這個發言使毛澤東衝開的突破口擴大了,使剛剛開始的優勢穩定下來。但是這個發言火辣辣的刺激性,卻在另一些人心中激起了不安。何凱豐狠狠地瞅了王稼祥一眼,在王稼祥還沒有坐定的時候,就開腔了:“我認為,博古同志的報告是正確的,毛澤東同志、王稼祥同志對報告的指責是相當偏激的。”凱豐向會場輪了一眼,“眾所周知,自從四中全會以來,黨的方針路線是異常正確和英明的。黨中央對於國際的路線指示,是無限忠實的並表現了布林什維克的堅定性。黨的各項工作取得的成績是巨大的和有目共睹的,是任何人所不能否認的。五次反‘圍剿’以來出現的問題,我們主觀上雖有缺點,但基本上還是由於敵人力量的強大,這是不容否認的客觀事實。同時,我們工作上的缺點是區域性的和戰術性的,並不涉及馬列主義的根本原則。我們對同志的批評應當實事求是,決不允許肆意誇大。”說到這裡,他橫了王稼祥一眼,並提高聲音說,“就以軍事問題而論,李德同志是在莫斯科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過的,是經過正規訓練的,毛澤東同志不過多看了幾遍孫子兵法而已,難道他說的那一套就都是馬列主義?……我看我們還是團結起來,不要互相指摘……”
凱豐的話音沒落,會場上就響起了幾個聲音:“這怎麼是指摘呢!難道過去的問題不討論了?”
“凱豐同志,你看哪些問題誇大了?”
“真是……”
這時,毛澤東欠欠身子,笑著說:“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嘛!我看還是讓同志們把話說完的好。”
這時,李德早已忍耐不住,他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翻譯,霍地挺身而起,用俄語連珠炮般地嘟嚕起來。會場上多數人不懂俄文,只看著他那臉部的肌肉抽動著,黃眼珠裡射出憤怒的光。伍修權好容易等他告一段落,才翻譯道:“我今天無意多發表意見,但我要提請各位注意兩個最明顯不過的事實。第一,在我參與中國紅軍工作的這一年中,也就是五次反‘圍剿’的這一年中,兵力薄弱、裝備很差的中央紅軍,不僅在擁有五十萬人和現代化裝備的國民黨軍隊的進攻面前巋然不動,而且使敵人遭到了慘敗;第二,紅軍是井井有條地進行了整編,勝利地衝過了四道封鎖線,儲存了自己的有生力量和戰鬥力。我請問這是不是事實?如果是事實,你們為什麼要把一些戰術性的、枝節性的缺點,加以誇大,把它說成是軍事路線上的問題而歸罪於一個毫無權力的顧問呢?”
他說過坐了下來,仍然餘怒未熄地噴出一口一口的濃煙。
一軍團的政治委員聶榮臻,是個細高個子。他天性溫和,對人寬厚,不是原則問題,很少同人爭論,而牽涉到原則卻又寸步不讓。他的腳在過九峰山時磨破了,過了湘江又化了膿,只好坐擔架,這就常常同王稼祥在一起。兩個人時常議論五次反“圍剿”以來的問題,開這個會是他多少天以來的渴望了。今天他本來準備等政治局委員們發言過後再來說話,現在看到凱豐和李德這個樣子,也就忍耐不住。
“李德同志要我們尊重事實,但是他卻忘了一個最大的事實,就是把中央蘇區丟了,我們不得不千里跋涉,來到這個地方。他把這一切都說成是戰術性的、枝節性的,好輕鬆呵!
這真是彭德懷同志說的‘崽賣爺田心不疼呵!’“
聶榮臻望望博古和李德,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這裡我就說說你們‘以堡壘對堡壘’和‘短促突擊’的戰術得到了什麼結果。就以丁毛山戰鬥為例,敵人修了堡壘線,我們也修了堡壘線與之對抗,結果打了一個多星期,完全得不償失。我到陣地上親眼看到,三團一共九個連就傷亡了十三名連級幹部。氣得一個排長說,不知搗啥鬼哩,我們一夜不睏覺做了一個堡壘,人家一炮就打翻了;而人家的堡壘,我們只有用牙齒去咬!群眾的這些意見,我們都向上反映了,我們自己也向上面寫過信,提過建議,可是你們聽嗎?
你們硬是充耳不聞,因為你們心目中就沒有群眾!“
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