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你很想和自己曾經的朋友打上一仗。”艾倫嘆氣。
“朋友”這個詞似乎讓斯科特很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身體。
“不是我想。”他有些惱怒地說,“是他想!”
“……他知道你在這裡嗎?”艾倫問道。
斯科特緊緊地閉上了嘴,臉上肌肉緊繃,神情幾乎有些扭曲。
“如果他在神殿之中有耳目……甚至在這裡也可能會有。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諾威輕聲說。
“那不重要。”斯科特冷著臉。“重要的是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也一樣無路可退。他很清楚捏造出的證據總有被揭露的一天,如果不趁現在把他所有的敵人都徹底摧毀。到那一天被踩在腳下的就會是他。他當然會派來使者——但絕對不會只是要錢那麼簡單。他也很可能不會正面攻擊,但他不會放過埃德……以及那些會不計一切代價為他復仇的人。”
埃德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到如此境地,還把這麼多人都拖下水的?
一整晚,愧疚與自責啃噬著他的靈魂。但他不能逃……他甚至不能死。
他已經不可能知道,如果堅持到底絕不讓步。結果是不是會更好一些……但他自以為是地承擔了那些他根本沒有犯下的錯,依舊把他所關心的人全都捲了進來,甚至讓他們處於更加不利的境地。…
畢竟他已經自認有罪……無論那些證據是多麼的荒唐可笑,他自己給了國王最充足的理由。
這才是他真正的、無法推卸的責任……而這裡甚至沒有人會因此而責備他。
他從來不知道“愛”也是如此沉重的負擔。
餐桌旁每個人說話都格外小聲。彷彿他已經脆弱到只用一點聲音就能擊得粉碎。泰絲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來轉去,嘴裡塞滿了食物,目光每一次落到他身上都會迅速移開。像是擔心自己一開口就會說錯什麼話;瓦拉一聲不響地拿走了他面前的湯,換上熱氣騰騰的另一盤;娜里亞做了她最拿手的蛋奶酥。在小莫一溜煙竄過來時一把按住了它,一點兒也沒許它偷吃……
這樣的小心翼翼,反而讓他如窒息般難受。
胸口有一種幾乎要爆裂開來的悶痛。憤怒,自責,彷徨……許多情緒一層層堆積,卻無法發洩的鬱塞。他想要咆哮,怒吼,放聲大哭……卻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或者至少能有誰來斥責他也好,哪怕是像菲利曾經做過的那樣劈頭蓋臉的痛罵……
一陣腳步聲傳來,幾乎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看向門口。走進大廳的守衛顯然因為這樣的注目而吃了一驚,他停下來,不安地掃了一眼餐桌邊的人,才走到裡弗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埃德忐忑地豎起了耳朵——這裡輪不到他做主,即使他還是什麼見鬼的聖者。但現在發生的任何事都可能是他的愚蠢所導致的……
裡弗有些疑惑地皺起眉,目光迅速從埃德身上掠過,又看了看菲利和斯科特,最終卻還是什麼也沒說,擦了擦嘴便起身而去。
埃德呆呆地瞪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銀勺在湯盤上敲出清脆的一聲響。
斯科特看了埃德一眼,又看看瓦拉,欲言又止。
“……埃德。”瓦拉開口道,“去看看發生什麼事。”
克利瑟斯堡的女主人端坐在那裡,腰挺得比他還要直,卻像平常一樣冷靜又從容。
埃德愣了一愣才跳起來往外衝,幾乎撞翻了椅子,還沒跑到門口又衝回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他不知道還能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激。
她沒有把他當成需要藏在懷中小心呵護的孩子,哪怕無時無刻不在為他擔心,她依舊願意給他機會去面對自己的錯誤,承擔自己的責任……他是多麼幸運才能擁有這樣的母親?
。
埃德猜想他多半會見到國王派來的使者——比如奎林?阿伊爾。但站在裡弗面前的卻是兩個渾身是血的聖騎士……其中一個還氣息奄奄地掛在同伴的肩上,正被裡弗指揮著城堡的守衛扶到一邊。
“……索爾茲!”他大叫著衝了過去,一邊治療著那個他並不熟識的重傷者,一邊驚慌失措地抬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仍能自己站立的年輕聖騎士一臉呆滯地望著他,似乎也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被攻擊了。”他神情茫然,聲音細如蚊蚋,說起話來顛三倒四,語無倫次,每一個字卻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地刺進埃德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