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筆筒裡的筆,蘸上墨,在自訂的白紙本上認真地寫起來。
郭寧蓮好奇地琢磨開來,這和尚不一般,寫什麼呢?對了,可能在抄心經。
郭英挖苦朱元璋,說他可能在記流水賬,某年月日,某戶人家對他施捨了饅頭一個、餿飯半碗、泔水半升……郭寧蓮忍不住笑出聲來。
朱元璋聽見有人議論、譏笑他,走到門口望望,郭英和郭寧蓮早跑掉了。
《朱元璋》第五章(1)
看《易經》,批八卦,如果能批出個當皇帝的女婿來,還用得著看一塊風水寶地先埋他老子嗎?百衲衣雖破爛,卻不失斑斕色彩。
一
郭山甫認為《易經》是深不可測的,窮畢生精力也未見得能吃透,他認為《周易》是關係人生禍福吉凶預言的天書,無限深奧,它是象數之作,也是社會倫理的義理之作。是不是伏羲氏始畫八卦不可考,能否達到通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從而得到某種啟示,郭山甫是深信不疑的。由八卦而到周文王演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實在是包容了陰陽六爻變化的極致,這也許是《周易》居五經之首的原因。郭山甫給人推卦,只要別人報來準確應驗的信兒,他會高興得幾天處於亢奮狀態,而並不指著占卜來度日,更談不上奢望發財了。
晚飯後,郭山甫照例做他的功課。
郭山甫正在看《易經》,老夫人進來,埋怨他不該讓那個髒和尚睡在客廳裡,打發他到西廂房和餵馬的小子住在一起,就是高看他一眼了。
“婦人見識。”郭山甫捻著鬍鬚說,“你懂什麼!時來運轉時,這人非同小可呀。”
夫人坐下,問丈夫叫她來什麼事?
郭山甫說日後這個和尚必大富大貴,他想把兩個兒子託付給他,跟著他,也必能拜將封侯。
“你又做夢。”夫人不信,譏諷地說:“你沒打算把寧蓮也嫁給他呀?說不定將來當貴妃娘娘呢。”
郭山甫卻一本正經地說:“夫人高見。正合我意,寧蓮許配給他,榮華富貴是註定的。”
夫人火了:“你是不是瘋了?我女兒可不是你隨便打發去送禮的。”說罷轉身往外就走,郭山甫叫不回來,只得搖頭,自言自語說她女人見識淺,鼠目寸光。
郭寧蓮帶著另外的新聞進來了,也是關於那和尚的。
她說方才和二哥去偷看,那和尚在寫字,她說可能在寫心經,二哥說他在記豆腐賬,誰施捨給他餿飯、泔水什麼的。
郭山甫搖搖頭,他認為不大會是寫經,此人心不在浮屠,記流水賬更荒唐了,斷不可能。
郭寧蓮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她說:“那會是寫什麼呢?看不出這個醜和尚還挺神秘。”
“那不是醜。”父親糾正女兒說,那是相貌奇偉,自古奇人多奇貌。
郭寧蓮撇撇嘴,不以為然。
朱元璋也自然而然地成了郭山甫夫人的關注物件。她帶個丫環輕手輕腳來到門口,向裡面張望。只見朱元璋已脫了上衣,袒胸露腹地伏案寫字,他的一隻腳架在椅子上,右手飛快地寫字,左手卻在搓腳。這令人噁心的習慣令門外偷窺者大為失望。
夫人皺起眉頭,轉身就走。
迎面碰上郭山甫走來,郭山甫故意打諢地問:“你來相看姑爺了?我沒說錯吧?相貌奇偉,必有大福。”
夫人啐了一口:“你給我閉上嘴吧。這麼個醜和尚,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寫字還摳腳丫子!你讓我女兒配他,那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說罷氣沖沖走了。
郭山甫又說了句:“女人見識。”
對朱元璋,郭興、郭英兄弟倆怎麼看呢?
當一輪金盤樣的月亮升上中天時,哥兒倆照例在庭院裡練武。
矮樹冠上晾著朱元璋的百衲衣,在月下閃著斑斕色彩。
郭興和郭英戰了幾個回合,郭英停下來說:“爹今兒個說,讓咱倆日後跟定這個和尚,你說可不可笑?”
郭興說:“爹看不走眼的。反正又沒有讓咱們現在就跟他走。”
不遠處,花壇旁的石桌旁,坐著郭山甫和朱元璋,二人品著茶在談天說地。
二
郭寧蓮悄悄推開房門溜進書房,她一眼看到桌底下朱元璋那個油漬斑斑的破褡褳。她蹲下身,在褡褳裡掏著,找出了那個厚厚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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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啟來,每一頁紙上字跡大小不一,在她翻看的這一頁上寫著這樣一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