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家斬首。達蘭去向陳友諒求救,陳友諒親率精兵救了她全家,她才以身相許的。是陳友諒把她舉上了青雲,既受他大恩,又為他生了皇子,就要為他報仇,不然,不成了不忠不貞的女人了嗎?胡惟庸此時除了覺得達蘭很可怕外,又加了三分敬重,她雖是女流,卻有俠義心腸,一日之恩,終生為報,她不滿意掠她來的朱元璋,來了也是人在曹營心在漢,伺機報仇,甚至想兵不血刃地讓朱元璋的江山回到陳友諒後人手中。
胡惟庸怎麼辦?他已上了賊船。用達蘭的話來說,他在朱元璋這裡是丞相,日後如他出力扶植潭王坐了江山,同樣是丞相,甚至封他個世襲的王爺!但胡惟庸也知道此事不易,只能走著瞧,他如今是一手託兩家了,哪面都不能得罪的。
胡惟庸說:“從長計議吧。以後你也少讓我到你這裡來,以免引起皇上起疑心。”
“我會看火候的。”達蘭也並沒有再逼他。送他出門時,雙手又勾住他的脖子親了他一下,說,她很寂寞,希望他能常來,並且約定,只要門前的那盆柳桃不撤,就證明朱元璋不在仁和宮裡,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來相會。
三
風颳了一整天,秋雨也淅淅瀝瀝地淋了一整天,用秋風秋雨愁煞人來形容郭惠的心情都不貼切了。
又是到了悽風苦雨的晚上,靈柩前供著香火燈燭的配殿裡,郭惠一個人跪在蒲團上。外面雨聲喧囂,風颳著大殿的鐵馬,丁丁當當作響。
她已絕望,他不會來了,她早該知道的。娘啊,你為什麼編出那個遺囑來害女兒一生?我在後宮,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物而已,而他想有多少玩物就有多少,他並不缺我一個……
一陣隆隆雷聲滾過殿頂,雨聲嘩嘩,雨越下越大了。
配殿的門開了,馬二拿著一把紙傘進來,他的下半身被雨淋得透溼。
郭惠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馬二說:“他又沒來。白瞎娘娘一片心了。娘娘實在要他來,我去弄一支御林軍,衝到藍府去把他捉來見你。”
“淨說傻話。”郭惠苦笑了一下,吩咐他們都去睡,她要再陪娘一晚上。
馬二哈欠連天地說:“你一個人在這守著死人棺材不害怕?”
《朱元璋》第七十四章(4)
“你們去吧,我不怕。”
馬二便走出去,卻不敢真的離去。
配殿潰�簷下,馬二對兩個守在門外的太監和宮女說:“你們都去睡吧,也都熬不住了,我留在這。後半夜叫人來替換我。”
太監和宮女快步消失在雨簾中。
藍玉忽然不顧一切起來,他出城門時報的是真名實姓,在通往雞鳴寺的路上,快馬加鞭地趕路,戰馬在雨中昂鬃豎蹄狂奔,濺起一片片泥水。藍玉連一個隨從都沒帶。他披一件玄色斗篷,一邊打馬狂奔,一邊往前面看,雨夜中,雞鳴寺有幾星燈火在地平線閃爍。
雞鳴寺的梆聲已報三更,停靈的配殿,院子裡汪了一攤水,亮閃閃的。
跪在蒲團上的郭惠給孃的靈柩磕了三個頭,緩緩地站起來。她彷彿聽見了自己的悲愴心聲:“……娘,我跟你來了,這是最好的了結了……”她此時已萬念俱灰了,只有一死才能百了。
她把一條白綾子扔到了房樑上。
藍玉驟馬而來,在山門前下馬,推一推,山門在裡面鎖了,推不開。
藍玉把馬拉到牆下,他躍上馬背,站在鞍上,用力向上一縱,跳上高牆,翻了下去。
焦急的藍玉弄不清郭惠住在哪一間配殿,又不好問,在寺院裡胡亂穿行著,忽而推推這扇門,忽而向有燈光的另一間僧舍望望。
他突然看見了後配殿窗上有燈光,急忙向那裡奔去。他發現了臥在廊下的馬二,心裡一喜。
馬二蜷縮在配殿外磚臺階上,一半身子被雨淋著,但他睡得正濃,涎水淌出老長。
()好看的txt電子書
此時配殿裡的郭惠已把白綾子拴好套,面色平靜地一手拉著白綾試了試,側耳諦聽著什麼,似乎還在最後地等待什麼。
然而天籟聲中,只有風雨在嘶鳴。
一個閃電,把配殿裡的一切照得慘白,郭惠的臉也是慘白的。緊接著是地動山搖的一個沉雷滾過屋頂。再沒什麼可等待、可留戀的了。
郭惠把一個方木凳搬到了吊著白綾子的梁下,自己邁了上去。
馬二翻了個身,把身子蜷曲成蝦狀,口裡咕嚕著什麼又睡去了。
來到配殿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