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是沒忍住,他挑釁地抬一下眉,語氣不善道:“我送你一個十塊錢的玩偶,你從中國帶到美國,又從美國帶回中國,宿煜,你這麼在意它。”
我呢?我算什麼?
祁曜抿了抿唇,將這些湧到嘴邊的哀怨質問全都嚥了回去。
走廊燈光微弱,四下無人,祁曜深深吸了口氣,還是感覺氧氣不夠,他忍著窒悶,直截了當地開口,“你不是磨磨唧唧的人,我也不是,你就說,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一瞬間,祁曜感覺解脫了。
他耿耿於懷大半年的不是毫無預兆的離別,而是宿煜的心意。
宿煜抬頭,眼眶是紅的,“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回國。”他漂亮的喉結艱難地滾了一滾,“但是...”
祁曜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唇瓣微動,“但是?”
“但是…”宿煜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他避開那道熾熱的目光,沉沉地呼了口氣,肩頭跟著松下去,“我不是長情的人,說不定哪一天,又會毫無預兆丟下你。”
抱著一絲僥倖的試探,聽起來果然十分刺耳。
祁曜艱難地咀嚼著這兩個字,“長情…”
“我當初喜歡你是真的,半年前我離開,沒那麼喜歡了,也是真的。”宿煜臉色冰白,冷峻中透著一股倦怠,他語氣很輕,“感情對我來說無非是一時的新鮮,過去了,就提不起什麼興趣了。”
“你就當…哥是有病吧。”宿煜自嘲地彎了下唇。
祁曜心如刀絞,所以半年前的離開,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苦衷,宿煜他只是不再喜歡了。
渣男,妥妥的一個渣男。
縱使心中情緒翻湧,祁曜依舊竭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他露出一個有些牽強的笑,“你這麼說,我明白了。”
念想被斬斷的瞬間,從心底裡生出的絕望,讓祁曜不知所措地往後退了一步。
宿煜的心臟跟著那一步停了剎那,心悸強烈襲來,他急促得喘了口氣,縮在袖口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看著祁曜那頭染黑剪短的頭髮,看著他失去了光彩的眼睛…
往日生動的少年忽然模糊在片片陰影裡。
“我說過會補償你。”宿煜掩去身體的異常,放緩語速,“你在賽後採訪說你20歲前的夢想是拿聯賽冠軍fmvp,打進世界賽四強,我…會幫你實現。”
祁曜看著他堅定的神色,搖著頭哼笑了聲,“不是補償我,這是你的職責所在。”他沉默了兩秒,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稱呼他,“教、練。”
他留下硬邦邦的兩個字,轉身離開。
教練。
宿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忽然感到呼吸困難,心臟被看不見的東西狠狠地壓著,他深深地吸氣,卻像是擱淺在灘邊的魚,怎麼也吸不進一口。
窒息…麻木…
越來越重的瀕死感。
宿煜跌跌撞撞地進到屋子裡,行李箱倒在地上,袋子裡的東西嘩啦啦地撒了一地。
他沒開燈,眼前是無邊的黑暗,心裡是沉寂的空白,眼淚洶湧而出,說不清理由,肆意地流過他蒼白的臉頰和脖頸。
這一次的病發,好像比半年前那次還要痛苦。
宿煜倒在床邊的地攤上,狼狽地瑟縮著身子,修長的腿一下下蹭動,卻起不來。他用顫抖的手死死抵住胸口,抑制那過速的心跳。
某些情緒伴隨著閃回的畫面,在眼前放大清晰。
——我叫路向南,K1二隊的主教練。
——我老家也在江海市,這麼看我們還算是老鄉呢。
——我比你大四歲,你叫我路哥就好。
宿煜咬住自己的手背,迴避著那些殘忍的記憶,卻無法阻攔那些聲音紛雜地侵入雙耳。
——小煜,你胃疼怎麼不說,把哥當外人?K1這種地方,只有我能真的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