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至尊目送聖尊遠去,面色漠然,沒有任何表情。
他走過去,想要把丹玄子從元屠七彩燈中拉出來, 伸出手時,才發覺自己的手在發抖。
他越是想控制這雙發抖的手,手便抖得越厲害,怎麼也止不住。
他覺得腿也有些軟,軟得站不起來。
他定了定神,呼呼喘著粗氣,比當年天淵與許應生死搏殺還要累。
那種恐懼感和壓迫感,是他從未遇到過的。
陸異人遠遠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沒有去尋仙帝至尊。
“全面塟化的領導者,需要的不是這樣的人。明尊肯定經受不住全面塟化的誘惑,我現身告訴他全面塟化的好處,他肯定便會依從,但其秉性卻非我需要的秉性。”
他轉身離去,低聲道,“我需要的是一個極具魅力的人,強大,變通,如龍一般可大可小,可隱可現。便如聖尊,如許應。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引導時代,帶著三界全面塟化。明尊顯然做不到, 他沒有這等魄力。”
他不由又想起白骨神龍,微微皺眉:“他竟然活到現在。我還以為他已經死在道哭之下……”
他與這位白骨神龍有著一段短暫的相處, 那是他的父母戰死之後。
他不知道那場戰鬥是因何而爆發的,只知道在渡世金船上, 龍族的強者對待他們一家三口彬彬有禮。前幾天還是談笑風生,彼此和睦,突然間就殺戮四起。
他從未見過父親母親有如此兇狠的一面,也從未見過那些前一刻還逗他說笑的龍族強者突然變得森然恐怖。
那一戰中,龍庭最不起眼的史官秦道全,展現出驚人的戰力,力挽狂瀾,在最後關頭與他父親同歸於盡。
而他的母親最後也死在那一戰中,整艘船上,只剩下他與龍庭的天丞相碧煙海。
他還記得碧煙海的表情。
碧煙海的生機已盡,站在渡世金船上,看到了翠巖擊穿三界的情形。
陸異人永世難忘那幅情形,也難忘碧煙海的表情,絕望,憤怒,無力。
碧煙海拖著重傷之軀向他走來,很想殺了他,他四處躲藏,兩人在這遍地屍體的地方你追我逐。
終於,碧煙海還是將他抓住,但看到他還是個孩子, 幾次提起屠刀,最終都沒能痛下殺手。
那時,他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孩童,父親母親閒暇時教他讀書寫字,教他理架構的神妙。他甚至連理架構都沒有摸清。
那時的他,對善惡是非並沒有自己的判斷。他覺得碧煙海是壞人,但又覺得碧煙海不像是壞人。
他們在這個宇宙末日中相處了數十日,也是陸異人最難渡過的數十日,這數十日間,碧煙海動了不知多少次殺心,但都忍耐下來。
渡世金船載著他們返回三界,在來到太虛之境時,碧煙海的傷勢爆發,再難堅持下去。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陸異人從渡世金船上扔出,扔向人間界。
“你父母作惡多端,但你沒有,我給你一條生路!”他還記得這句話。
陸異人回憶到這裡,嘆了口氣,低聲道:“他終究還是塟化了,認不得我了。他將我扔出去後,應該便失去了修為,逐漸被道哭化成白骨。但真正的塟化不同,真正的塟化是從小就開始學習修煉理架構的神通和道法,道法不衝突,便不會化作白骨。”
他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聖尊渡靈光長河而行,用時一個多月終於從人間界來到地仙界。過了不久,他尋到自己的弟子婁明鈺。
婁明鈺此時正率領著數百位弟子,在太陰大世界傳授新道,講述道法。自許應與仙帝一戰已經過去了六年,六年來婁明鈺等人代許應傳道,修習新道的人越來越多。
婁明鈺也修煉到道景境,他修成的洞淵近乎至尊洞淵,只差突破到至尊境,便可以成為新道至尊。
他的修為雄渾,甚至比許應當年還要深厚許多。
他見到聖尊,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當初他向許應行半師禮,是表明自己沒有背叛師門,但在聖尊看來,還是有些背叛師門的意思在其中了。
聖尊開門見山,直截了當,道:“當年的修行之法,藏有陷阱,召喚來的洞淵暗藏漏洞。為師已經拜師許應,廢去之前的道行,改修許道祖的新道。明鈺,我要你為我護法!”
婁明鈺呆了呆,腦中嗡嗡作響。
聖尊乃天底下最強大的存在,居然捨得廢去舊法,改煉新道?
這得是多大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