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一把乾草互相扔擲,鬧不到一會兒又被家裡吼住,灰溜溜各自回家。
斜陽晚照,落葉鋪了一地,寒意慢慢起了,錯落的屋舍炊煙裊裊,彷彿喚歸的輕紗。
崔恪道:“今日打算留下陪老頭子吃飯?”
沈絮赧然笑了笑,“不敢叨擾。”
崔恪望他一眼,雲淡風輕道:“可是心思隨人去了京城,以是這般鬱郁不歡?”
沈絮知他在揶揄王潸然一事,面上一紅,道:“先生怎也信村人玩笑?”
“我信與不信,與你是與不是,有何關係?”
沈絮一愣,慢慢低下頭去。
崔恪緩緩道:“古人常說,濁者自濁清者自清,講究心境清明。然而心有所念,便會為流言干擾。自己可以不在意,卻怕別人會在意。墨懷,你非會被他人言語左右之人,急於辯解,我想你不會想不透其中緣由。”
沈絮怔怔望著地面,落葉隨風打卷兒,擦著他腳邊而過。
半晌,他喃喃道:“心有所念。”
崔恪道:“有些事,你非想不透,而是不願去想,因為想明白了,你會心生恐懼。”他頓了頓,轉目定定望了他,“然世上還有何事,比不能順從本心而活,更為令人恐懼嗎?”
沈絮愕然相望,許久說不出一個字來。
從崔恪家回來的路上,沈絮魂不守舍,夜幕緩降,秋蟲低鳴,幾隻苟延殘喘的螢火蟲倏忽而過,沈絮抬頭望去,月朗星稀。
心有所念。
唸的是什麼。
順心而活。
心裡裝的又是什麼。
崔恪句句直指要害,他哪裡是想不清,而是不願去想。
真心當付真心,他既捨不得那份溫柔,便要同樣的溫柔去換。
自己怕的是什麼呢。
怕做了那驚世駭俗的事?
平心而論,他是那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嗎?以前自是不是的,一身富貴的少爺,誰人又敢冷眼相待。那麼現在呢,他註定要在陸山村住一世,這裡哪個不知他與臨清是一雙夫妻,又是誰會再來橫加議論?
驚不了世駭不了俗,如此,自己懼怕的又是什麼?
應是怕允一份承諾,怕要了真心卻又終負,怕應了他的歡喜卻又發現不過南柯一夢,怕自己不是歡喜而是習慣。
可這顆心裡,明明裝著那人的名字。
那人不對他笑了,心便空了一塊;不同他說話了,心便又空了一塊;不願再歡喜他了,心便千瘡百孔了。
這——便是歡喜麼?便是真心麼?
換了是別人,碧螺、晚珊、舒雲,隨便哪個,陪自己寥落的不是臨清,而是別人,自己也會這樣喜歡麼。
沈絮站在夜幕之下,不遠處,燃了一盞燭火,彷彿邀君暫住。
家這樣近,他卻遲遲邁不動步伐。
儘管提前打過招呼,但久不見沈絮回來,臨清難免擔心起來。
這呆子雖不至於迷路,但天都黑了,那又是個懼黑的主,不會是聊過時辰不敢回來了吧。
一桌子的菜也顧不上吃了,臨清抱了小寶提著燈籠出去尋人。
未走多遠,便在家附近的路上找到了兀自發呆的沈絮。
臨清皺眉,“怎麼傻站在這裡不回家?”
沈絮的目光慢慢聚攏,眼前的小公子臉含憂色,手裡抱著孩子,頭髮散在肩上,被小寶捏了一束放在嘴巴里咬。
提著的燈籠,微紅的臉,以及眼中的擔憂與釋然。
秋蟲啁啾,露重霜寒。
沈絮目光微閃,那一剎,心裡的疑問忽然就想通了。
從來就沒有什麼如果。
只是因為那是臨清。
大難臨頭,家財散盡,留下的只有一個臨清。
鄉野寂靜,枕雨而眠,伴他的只有一個臨清。
連這樣一個尋常夜裡,會為他晚歸焦急,提了一盞燈籠匆匆尋人的,也只有一個臨清。
哪來什麼如果,除了臨清,還會有誰,還能有誰。
那是臨清才會做的事,那是臨清才會給的真心。
所以心有所念,唸的是臨清。
所以習慣成自然,習慣的是臨清。
所以心空了想要填補,能拿來填補的也只能是臨清。
沈絮眼眶一熱,奪了他手中的燈籠,連著咬頭髮的小寶一道將人擁入懷中。
臨清,只會是臨清。
這樣簡單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