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站在殿外聽,李慶成眼角餘光一瞥:“先生……等等。”
“找點吃的,先給外頭那人填肚子。”李慶成抬著紅腫的手吩咐太監:“尋件衣服給他換上,上回四叔家侍衛穿的黑袍挺好看,給他一件。完事了,先生打吧。”
大學士無可奈何搖頭,張慕前去領了侍衛武袍換上,身材頎長,肩膀堅寬,手腳修長,在龍央殿的邊廂裡吃飯。
當天午門外,虞帝李謀將一名跟隨自己打天下的武官召進午門殺了,再誅了那人九族。那天張慕便在龍央殿中住了一晚上,翌日小太子上御書房挨教訓時戰戰兢兢提了此事,李謀才親自將張慕喚來,在御書房內仔細詢問。
李謀問了不少話,李慶成也聽不懂,更記不得,只記得李謀問了足足一下午,那名喚張慕的啞巴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李慶成心想:這人是父皇認識的,說不定要封給他個大官了。
最後李謀也沒看他的信物,更什麼也沒賞他,最後打發他去龍央殿外當太子侍衛。
那時的李慶成頗覺蹊蹺,這人像是受了不少苦,來投奔皇帝,怎麼就當個侍衛?數日後朝皇后提及時,方皇后笑得花枝亂顫。
“當你的侍衛,不就是最大的官兒了麼?”方皇后捏了捏李慶成的臉:“你是太子,來日可是要當皇帝的,天底下再沒有官兒,能比你親近的人更大了,是也不是?”
李慶成這才明白過來,然而他對張慕全無半分感情,不過是覺得他扮相奇異,背後又有把大刀,威風得很。
初見張慕俊朗威風,得了個人,開始還覺得多了件玩物,心想讓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時間一長就後悔了。才發現是個啞巴,也不懂陪自己玩,讓他做什麼都不去做,只會呆呆在門外站著,跟個鬼似的,還不如普通侍衛聽話,有什麼意思?
熱度沒了,一聽方皇后所言,有點說不出的膈應。
李慶成道:“他不會陪我玩,刀也不拿出來看看,沒意思,不如個樁子呢。”
方皇后笑道:“可不是麼?能不能討你歡心,還難說得很。”
李慶成專心盯著茶杯裡轉來轉去的兩個紅棗出神,方皇后道:“你喜歡掄刀使劍的人,是不?”
李慶成想了想,點頭,方皇后道:“母后也給你派個?我嫂子有個姓方的孩兒,長得標緻,使劍也厲害,寫得一手好字,什麼都懂,武林世家一少爺,能陪你玩。”
李慶成道:“那敢情好,人在哪兒呢,讓他來吧?這啞巴就算了,還給父皇罷。”
方皇后道:“你父皇給你派的侍衛,怎能說不要就不要?你去給你父皇說說,就說母后也給你挑了個人跟著,看他怎麼說。”
是年方青餘順利進宮,追隨太子身側。
原來……方青餘也是那時候來的。
李慶成小憩初醒,頭疼欲裂。
張慕已不知何時站在廳內,李慶成道:“回來了?這麼早?”
張慕表情十分茫然,李慶成這才記起先前是他把張慕喚回來的,再回憶小憩前的事,一場夢後,竟是記不太清楚了。
“沒事了。”李慶成道:“你去罷。”
張慕問:“怎麼了,頭疼?”
李慶成道:“方才想說什麼又忘了。”
張慕擔憂地上前,探李慶成額頭,被李慶成堪堪擋開。
“孫巖讓我喝酒。”張慕說。
李慶成道:“去喝,別太晚回來,方才只是忽然無趣,想……嗯,尋個人陪我解悶,罷了。”
張慕從懷中掏出一管竹哨,輕輕用唇試了試,聲音很小,繼而把它放在桌上。
“給我的?”李慶成拈起竹哨翻來覆去地看,張慕點頭。
李慶成吹響哨子,海東青飛進廳內,落在案前,烏黑的雙目打量李慶成,又側過頭去看張慕。
張慕一躬身,再次出門。
李慶成抱著鷹發呆,海東青素愛乾淨,以喙將羽毛間隙啄理得一塵不染,也沒有尋常鳥類的禽畜氣味。李慶成想了會,朝海東青道:“我這是怎麼了?”
又坐片刻,李慶成忍不住叫了名兵士,吩咐道:“把張慕叫回來。”
那兵士無言以對,李慶成道:“去,讓他別喝酒了,什麼話談完就馬上回來。”
兵士只得喏喏轉身,李慶成又道:“算了,別去了,當我沒說過。”
張慕出門一日,李慶成忽有種說不出的空虛,只覺坐不住,趴在桌上,朝不住轉頭四顧的海東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