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對這事本就不甚關心,白起又道:“你若得那青牛為座騎,過這千里沃野轉瞬就到。”
“省點心罷。”浩然哭笑不得道:“太上老君的東西,送我我也不敢騎。”
雖這麼說,浩然心內亦頗有點好奇,眼望函谷關高處,果然立著一尊銅像,想是老子走後留道德經書卷,神牛被關尹搬上關牆去。
銅像牛首朝東,像是望著什麼,浩然心頭一動,不定那牛也想回兜率宮?若把它弄活,自己說不定能跟著去上三天?
又過得數日,浩然、白起回到咸陽,那天同時從大梁出發的使節團卻是抵達已久。
咸陽內各人憂心忡忡,全城封鎖,不斷有軍報信使於城內往來,正是一派火燒眉毛的臨戰之景。
“怎麼了?”浩然蹙眉道:“按龍陽君的計策,這時間六國聯軍不是正該在鬧內訌麼?”
浩然猜得沒錯,此時六國聯軍確實在鬧內訌,然而卻不是退兵的內訌,而是進軍的內訌,緣由只因龍陽君的最後一招——使節團帶回秦來的書信:交還太子丹,燕軍立去;待姬丹歸燕,定以黃金千兩,糧食萬擔,駿馬百匹交換,以作贖金。
然而密信白日間呈到嬴政案頭,夤夜信使便離開咸陽。
姬丹於朝堂上自請離去,以解六國兵避函谷之危,而嬴政勃然大怒,駁道:“使日再中,則天雨黍,令烏白頭,馬生角,廚門木象生肉足,乃得歸!”
眾臣鉗口,無人敢言,呂不韋遂遣蒙武率兵抗六國軍。
這與史實記載不符!
浩然一聽之下如五雷轟頂,太子丹初請,嬴政不放,然而太子丹當夜遁逃而去,才符合自己瞭解的歷史。
現太子丹被關在寢殿內足有十日,與嬴政寸步不離,難道自己收了這兩名徒弟,再次改變了歷史?
浩然剛抵咸陽,蒙武兵敗之信便到,呂不韋臉色鐵青,顯因蒙武是自己麾下勢力,吃了敗仗而煩憂不已。
浩然身為太傅,無須通報便可入宮,此刻站在嬴政書房中,眼望立於一側的呂不韋。
嬴政後面更站著姬丹,姬丹惴惴不敢出言,見浩然風塵僕僕歸來,只叫了聲“師父”便不再吭聲。
“太傅回來了。”嬴政淡淡道:“出使辛苦,先歇著就是,來日定有封賞。”
浩然也不行禮,冷冷道:“徒弟,我為你刺殺了周天子。又與龍陽君達成密議,只需樂毅退兵,六國聯軍士氣低落,讓王翦領兵出征,頃刻間便能瓦解聯軍,你到底在想什麼?”
嬴政不敢與浩然對視,答道:“沒想什麼。”
呂不韋咳了一聲,打圓場道:“軒轅太傅與白先生可識領軍之道……”
“沒想什麼?!”浩然置呂不韋之話於不聞,一怒上前道:“為何不放姬丹回家?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這就是伐交,我只道你不再意氣用事……”
“我知道了!”嬴政不悅道:“太傅!你累了,回去歇下!”
浩然難以置信般看著嬴政,許久後道:“你留下姬丹究竟要做甚?”
嬴政眼中流露出憤恨的目光,看著浩然的靴子,答道:“不做甚。”
浩然道:“讓他走。”
嬴政不答。
浩然道:“國內本在休養生息,我出使時已有破去六國聯軍之法,本不費一兵一卒;你執意如此,戰事一啟,七國兵員死傷動輒十萬數。你真想好了?”
嬴政一張臉漲得通紅,呼哧呼哧喘了一會,然而卻終究拿浩然無計。
浩然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強的,位高權重,又是莊襄王託孤重臣,身居太傅,無法以言語相斥。更不可能派兵來拿,若是惹得浩然發飆,只怕全宮廷禁衛加一起,亦不夠他一個手指頭。
想了許久,嬴政忍氣吞聲道:“太傅教訓得是,徒兒明白了,明日就放姬丹回去。”
“今夜就放。”浩然道。
嬴政抬眼,與浩然對視,終於點頭。
浩然看了姬丹一眼,後者吸了口氣,眼眶通紅,浩然見其模樣,終究心下不忍,道:“罷了,讓你師兄弟二人敘一夜話,明晨五更,姬丹到我處來,我送他出函谷關去。”說畢朝呂不韋一拱手,轉身匆匆離去。
浩然並非未收過徒弟,而是從未收過這等頑劣不服道理的徒弟。
當年浩然首徒周武王姬發得闡教之助,身負天命,亦對浩然崇敬無比,時刻執弟子禮,連說話亦不敢大聲了,何時見過像嬴政這種不開竅,敢於硬著脖子頂撞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