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部分(1 / 4)

時間就在這樣的沉思中過去了,因此當教師來的時候,關於時間、地點和狀態的副詞的功課一點也沒有預備,教師不但是不滿意,而且很難過。他的難過可把謝廖沙感動了。他感到功課沒有讀熟並不能怪他;不管他怎樣努力,他總讀不熟。在教師向他解釋的時候,他相信他,而且像領會了似的,但是一到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簡直就不記得,也不理解“突然地”這個簡短而熟悉的字是…狀…態…副…詞了。但是他使教師難過了,他還是感到很懊悔,而且想安慰他。

他選擇了教師默默地望著書本的那個時間。

“米哈伊爾…伊萬內奇,您的命名日是什麼時候?”他出其不意地問。

“您最好還是想您的功課吧。命名日對於一個通達事理的人是無關緊要的。跟平常的日子一樣,得做他的工作。”

謝廖沙凝神望著教師,望著他那稀疏的頰髭,望著他那滑到鼻樑下面的眼鏡,他那麼深深地沉入幻想裡,以致教師向他說明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知道教師說的話是言不由衷的,他從他說話的語調裡聽出來了。“但是為什麼他們大家都用一個口氣說這種最沒趣味最沒益處的話呢?為什麼他要疏遠我呢,為什麼他不愛我呢?”他憂愁地問自己,可是想不出答案來。

二十七

在語法教師教的功課以後是他父親教的功課。他父親沒有來的時候,謝廖沙坐在桌旁玩著一把削筆刀,又沉入深思了。謝廖沙最愛好的事情就是在散步的時候尋找他的母親。一般說來他就不相信死,特別是她的死,儘管利季婭…伊萬諾夫娜告訴過他,而且他父親也證實了,因此,就在告訴他她已經死了以後,他每次出外散步的時候還是尋找她。每一個體態豐滿而優雅的、長著黑頭髮的婦人都是他母親。一見到這種樣子的婦人,在他心裡就引起這樣一種親熱的感覺,以致他的呼吸都窒息了,淚水湧進他的眼裡。於是他滿心期望她會走上他面前來,除去她的面紗。她整個的臉都會露出來,她會微笑著,她會緊緊抱住他,他會聞到她的芳香,感覺到她的手臂的柔軟,快活得哭出來,正像有一天晚上他躺在她腳下,而她呵癢,他大笑起來,咬了她那白皙的戴著戒指的手指。後來,當他偶然從他的老保姆口裡聽到他母親並沒有死,他父親和利季婭…伊萬諾夫娜就向他解釋說,因為她壞(這話他簡直不能相信,因為他愛她),所以對於他她等於死了一樣的時候,他依舊繼續尋找她,期待著她。今天在夏園裡有一個戴著淡紫色面紗的婦人,他懷著跳躍的心注視著,期望那就是她,當她沿著小徑走向他們的時候。那婦人並沒有走到他們面前來,卻消失在什麼地方了。謝廖沙今天比任何時候都更強烈地對她懷著洋溢的愛,而現在,在等待著他父親的時候,他想得出了神,用削筆刀在桌子邊緣刻滿了刀痕,閃閃發光的眼睛直視著前方,想念著她。

“你爸爸來了!”瓦西里…盧基奇說,驚醒了他。

謝廖沙跳起來,跑到他父親跟前,吻他的手,留意觀察他,竭力想發現他得了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勳章以後的快活的痕跡。

“你散步很愉快嗎?”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說,在安樂椅裡坐下,拿出《舊約》翻開來。雖然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不止一次地對謝廖沙說,每個基督徒都應當熟悉聖史,但他自己教《舊約》的時候卻常常要翻《聖經》,謝廖沙注意到了這一點。

“是的,真快活極了,爸爸,”謝廖沙說,斜坐在椅子上搖著,這種動作原是被禁止的。“我看見了娜堅卡(娜堅卡是利季婭…伊萬諾夫娜的侄女,她是在她姑母家裡撫養大的)。

她告訴我你得了新勳章。您高興嗎,爸爸?”

“第一,請你不要搖椅子,”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說。“第二,寶貴的並不是獎勵,而是工作本身。我希望你能瞭解這點。要是你為了要得到獎勵而去工作、學習,那麼她就會覺得工作困難了;但是當你工作的時候,”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這樣說的時候想起了他早晨在簽署一百八十份公文那項沉悶的工作中,他是怎樣完全用責任感來支撐自己的,“熱愛你的工作,你在工作中自然會受到獎勵。”

謝廖沙的閃耀著溫情和快活的眼睛,失去了光輝,在他父親的目光之前低垂下來了。這是他父親對他說話慣用的腔調,謝廖沙早就學會適應了。他父親對他講話,老是好像——謝廖沙這樣覺得——在對他自己想像中的、只有書本里才存在的、完全不像謝廖沙的什麼孩子說話。而謝廖沙對他父親也老是竭力裝得如同那書裡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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