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1 / 4)

“難道我們不能請他給安娜…阿爾卡季耶夫娜畫像嗎?”

弗龍斯基說。

“為什麼畫我?”安娜說。“有了你畫的那幅以後,我不再要別的畫像了。倒不如給安妮(她這樣叫她的小女孩)畫一幅吧。她來了,”她加上說,眺望窗外正抱著小孩走進花園來的漂亮的義大利奶媽,隨即又回頭望了弗龍斯基一眼。這漂亮的奶媽,她的頭部被弗龍斯基描進了他的畫裡,是安娜生活中唯一的隱憂。他一邊畫她,一邊歎賞她的美麗和中世紀式的風姿,安娜簡直不敢向自己承認她害怕自己會嫉妒起這個奶媽來,因為這緣故,她對這女人和她的小男孩就格外地親切和寵愛。

弗龍斯基也望望窗外,又望望安娜的眼睛,立刻又轉向戈列尼謝夫說:

“你認識這個米哈伊洛夫嗎?”

“我見過他。可是他是一個怪物,一點教養都沒有。你知道,他就是如今常常遇見的那些野蠻的現代人中的一個;你知道,就是那些dA…mbl…e①就在無信仰、否定一切、唯物主義的見解中培養出來的自由思想家中的一個。從前,”戈列尼謝夫說,他沒有注意到,或是不願意注意,安娜和弗龍斯基都想再說話。“從前,自由思想家是用宗教、法律和道德觀念培養起來,經過鬥爭和努力,才達到自由思想的領域的人;可是現在出現了一種新型的天生的自由思想家,對於世界上存在著道德和宗教法則,還存在著權威,甚至連聽都沒有聽到過,而是完全在否定一切的那種觀念中長成的,就是說,僚野蠻人一樣長成的。他就是那種人。他彷彿是莫斯科一個宮廷僕役長的兒子,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當他入了美術學院,有了名聲的時候,他,原來也不是蠢人,就竭力想多受一點教育。於是他趨向於在他看來是教育的源泉的東西——雜誌。從前,你知道,一個想受教育的人,比方說,法國人吧,就得著手研究一切古典的東西:神學家的、悲劇作家的、歷史家的、哲學家的東西,擺在他面前的一切智慧的產品。但是現在,他徑直地就鑽到否定主義的書籍裡,很快就精通了否定主義那門學問的精華,這樣他就行了。而且不僅如此——在二十年前他在這種書籍中還會找出和權威相沖突,和多少世紀來的觀念相沖突的痕跡;他還會由這種衝突推論出來另外還有什麼東西存在;但是現在他立刻鑽到這樣一種書籍裡,在那裡,對於舊觀念甚至不屑於討論,卻爽爽快快地說:除了…volution②、自然淘汰、生存競爭以外再也沒有什麼了,如此而已。我在我的論文裡……”——

①法語:一下了。

②法語:進化。

“我告訴你,”早就在偷偷地和弗龍斯基交換著眼色的安娜說,她知道他對於畫家的教養絲毫不感興趣,只不過是有心幫助他,請他畫一幅畫像罷了。“我告訴您,”她說,堅決地打斷了正談得滔滔不絕的戈列尼謝夫。“我們去看看他吧!”

戈列尼謝夫定了定神,欣然同意了。但是因為這個畫家住在郊外,他們就決定僱馬車。

一個鐘頭後,安娜,她的旁邊坐著戈列尼謝夫,弗龍斯基坐在他們對面的座位上,駛到郊外一所漂亮的新房子面前。由走出來迎接他們的門房的妻子口中知道米哈伊洛夫是讓人參觀他的畫室的,但是此刻他正在距離幾步遠的寓所裡,他們就叫她把名片遞給他,請求允許他們參觀他的繪畫。

當弗龍斯基伯爵和戈列尼謝夫的名片遞上來的時候,畫家米哈伊洛夫正在照常工作。早上他在畫室裡畫一幅巨幅畫。回到家裡,他對妻子發脾氣,因為她沒有設法把來討賬的房東太太應付過去。

“我對你說了二十次了,叫你不要同人家多嚕囌。你本來就蠢,你用義大利話嚕囌的時候,你就顯得三倍地蠢了!”爭論了一大場之後他說。

“那你就不要拖欠這麼久,這不怪我。假使我有錢……”

“讓我安靜點吧,看在上帝面上!”米哈伊洛夫尖叫著,聲音裡含著眼淚,於是,捂住耳朵,他走進板壁那邊他的工作室去了,隨手把門鎖上。“蠢女人!”他自言自語,在桌旁坐下,於是,開啟紙夾,立刻特別熱心地畫起他已經動筆的一幅畫。

他從來沒有像在景況不佳的時候,尤其是和妻子吵了架的時候那麼熱心地而且順利地工作過。“唉,要是能逃到什麼地方去就好了!”他一邊想,一邊工作。他在畫一個盛怒的人的面容。以前畫過一幅,但是他不滿意。“不,那幅還好些……放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他回到妻子那裡去,皺著眉頭,不望著她,卻問他的大女兒,他給她們的那張紙放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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