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美白皙的手,這一切在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眼中看來似乎都暗示出一副令人難堪的傲慢和挑釁神氣。對那畫像望了一會之後,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戰慄起來,嘴唇發抖,發出“布布”的響聲,他扭過臉去。他連忙在圈手椅上坐下,開啟那本書。他試著去讀,但是他不能夠喚回他以前對埃及象形文字所感到的強烈興味了。他眼睛望著書,心裡卻想著別的事。他不是在想他的妻子,而是想著最近在他的官場生活中所發生的、現在成了他的公務上主要興味的一場糾紛。他感覺到他現在比以前更透徹地瞭解了這場糾紛,而且感覺到他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可以毫不自誇地這樣說——可以弄清楚全部的事件,提高他在官場中的地位,打敗他的對手,因而對國家作出莫大的貢獻。僕人剛擺上茶,走出房間,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就站起身來,向寫字檯走去。他把公文夾移到中央,帶著一絲幾乎察覺不出的自滿的微笑,從筆架上取下一支鉛筆,專門閱讀關於當前糾紛的複雜的報告。那糾紛是這樣一回事: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作為政客的特色,那是每個步步高昇的官吏所特有的那是和他熱衷功名、克己、正直和自信一道造成了他的地位的,就在於他蔑視官樣文章,減少公文往返,儘量接觸活生生的事實,以及力圖節約。恰巧六月二日有名的委員會提出調查扎萊斯克省農田的灌溉問題,①那事務是屬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的部裡管轄的,成了鋪張浪費和文牘主義的顯著例項。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知道這是實情。扎萊斯克省農田灌溉事務是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的前任的前任所創辦的。這個事務確已花費而且還在花費大量的金錢,而毫無收益,全部事務顯然不會有什麼結果。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一接任立刻就覺察出這個,原來就想調查這個事務的。但是當初他感覺得他的地位還不夠鞏固,他知道這樣做會觸犯太多人的利益,這會是不明智的辦法——
①一八七三年的饑荒之後,出現了許多灌溉薩馬拉草原的方案。不管這些方案的實際意義如何,但它們可以領取津貼,而且是可以不費力氣發財的途徑。
後來,他就著手於別的事情去了,簡直忘了這件事情。這個事務像其他一切事務一樣,完全藉著慣性自動進行。(許多人靠著灌溉事務為生,特別是一家非常正直的愛好音樂的人家:這一家所有的女兒都會彈奏絃樂器。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和那家人家相識,做過他們的大女兒的男主婚人。)這個問題由敵對的部提出,照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的意見看來,是不正當的,因為每個部都有與此類似的或比這更壞的事情,卻都因為眾所周知的官場禮節的緣故,而沒有人來揭發。但是,現在既已向他挑戰,他就只好勇敢地應戰,要求任命一個特別委員會來審查扎萊斯克省的農田灌溉事務委員會的工作;但是反過來他也沒有向對手示弱。他要求另外任命一個特別委員會來調查安置該省少數民族的狀況①。這個案子是在六月二日的委員會上偶然被人提出,由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予以積極支援的,他認為這個提案,從少數民族的悲慘狀態看來,是刻不容緩的。在委員會上這個問題引起了好幾個部之間的互相爭論。和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敵對的一個部證明了少數民族的狀況極為興旺,而提出的改革適足以破壞他們的繁榮,並且證明如果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那也不外是起因於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那方面沒有能夠實行法律所規定的措施。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打算要求:第一,組織一個新的委員會,賦予現場調查少數民族狀況的權力;第二,假如少數民族的狀況果真像委員會手裡的公文所記載的那樣,那麼就另外任命一個新的研究委員會,從(一)政治、(二)行政、(三)經濟、(四)人種學、(五)物質、(六)宗教各方面來研究少數民族的悲慘狀態;第三,要求敵對的部報告十年來該部為防止少數民族現在所處的這種不幸狀態所曾採取的措施;第四也是最後,要求該部說明為什麼它的行動,照在委員會提出的一八六三年十一月五日和一八六四年六月七日的一七○一五號和一八三○八號的報告看來,好像和T……法第十八條及第三十六條附記的根本精神正相牴觸。當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迅速地把這些思想的大意寫下來時,他的面孔泛溢著興奮的紅暈。他寫滿了一張紙,然後站起身來,按了鈴,寫了個字條給他部裡的秘書長,要他替他去搜集一些必要的參考材料。他站起來,在房裡來回踱著,他又瞥了那畫像一眼,皺著眉頭輕蔑地微微一笑。又翻閱了一下那本論埃及象形文字的書,他對那書的興趣恢復了,阿列克謝…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