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2 / 4)

繁了。鐮刀自動地刈割著。這是幸福的瞬間。而更愉快的瞬間是在這個時候:他們到了地頭的小溪,老頭子用一大把溼潤的、茂盛的草揩拭著鐮刀,把刀口在清澈的溪水裡洗濯著,用盛磨刀石的盒子舀了一點水,請列文喝。

“我的克瓦斯①怎麼樣,呃?好喝嗎,呃?”他眨著眼說——

①克瓦斯,一種用麵包或水果發酵製成的清涼飲料。

真的,列文從來沒有喝過像這種浮著綠葉、帶點白鐵盒子的鐵鏽味的溫水這麼可口的飲料。接著是心悅神怡的、從容的散步,一隻手放在鐮刀上,這時他有閒暇揩去流著的汗水,深深吸了一口空氣,觀望著長列的割草人以及四周的森林和田野發生的變化。

列文割得越久,他就越是頻繁地感覺到那種忘我狀態的瞬間,好像不是他的手在揮動鐮刀,而是鐮刀自動在刈割,變成充滿生命和自我意識的肉體,而且,好像施了魔法一樣,不用想工作,工作竟自會有條不紊地圓滿完成。這是最幸福的瞬間。

只有在他不能不中止這種已變成無意識的動作而思索的時候,在他不能不繞著小丘或是難割的酸模刈割的時候,勞動才是艱苦的。老頭子卻很輕鬆地做著這事。遇到小丘的時候,他就改變姿勢,時而用靠近刀把的刀刃,時而用刀尖,以急促的突擊動作從兩側去刈割小丘周圍的草。而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不斷地觀著和注意呈現在他眼前的事物:有時他拾起一枚野果吃下去或是給列文吃;有時他用鐮刀尖挑開小樹枝;有時他去看鵪鶉的巢,鳥就從鐮刀下面飛走;有時去捉路上的一條蛇,用鐮刀挑起來,像用叉子叉起一樣,給列文看了,就把它扔掉。

對於列文和在他背後的年輕農民,這樣變換動作是困難的。他們兩人都陷入一種緊張的動作中,完全沉浸在勞動的狂熱裡,沒有一面變換動作一面貪看眼前事物的餘裕。

列文沒有注意到時間是怎樣流逝的。要是有人問他割了多少時間,他一定會說半個鐘頭——而實際上已到吃午飯的時候了。當他們踏著刈割了的草走回來的時候,老頭子促使列文注意那在高高的草叢中幾乎看不見的、沿著道路從四面八方向割草人走來的男孩和女孩們,他們用伸開的小胳膊抱來一袋袋麵包,拿來一罐罐口上用破布塞著的克瓦斯。

“看,這些小蟲子爬來了哩!”他指著他們說,用手遮住眼睛看太陽。他們又割了兩排,老頭子停下了。

“哦,老爺,吃午飯了!”他斷然地說。割草的人們到了小河邊,就跨過割了一行行草的草地,向他們放著上衣的地方走去,給他們送飯的孩子們正坐在那裡等候著。農民們集合了——從遠處來的聚在大車下面,近的聚在鋪著草的柳樹下面。

列文在他們旁邊坐下;他不想走開了。

在主人面前感到拘束的心情早已消失了。農民們預備午餐。有的洗臉,年輕的在小溪裡沐浴,有的在安排休息的地方,解開放麵包的口袋,揭開克瓦斯罐的塞子。老頭子把一片面包捏碎,放進碗裡,用匙柄搗爛,從盒子裡倒些水在上面,再捏一些麵包進去,撒上一點鹽,於是他轉向東方禱告。

“哦,老爺,嚐嚐我的麵包渣湯吧,”他說,跪在碗前。

這麵包渣湯是這麼甘美,竟使列文放棄了回家去吃飯的念頭。他和老頭子一道吃著,同他談起家常來,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並且把自己的家事和能夠引起老頭子興趣的一切情況都告訴他。他感覺得他對這老頭子比對他哥哥還親,由於他對這個人產生的溫情不禁微笑起來。當老頭又站起來,做了禱告,就用草墊在頭下,在小樹叢下面躺下的時候,列文也照樣做了,儘管陽光下有一群群糾纏不休的蒼蠅,還有小蟲子叮得他那流汗的面孔和身體發癢,他依然立刻睡熟了,直到太陽偏到矮樹叢那邊,照到他身上的時候才醒來。老頭子早已醒了,坐在那裡給小夥子們磨鐮刀。

列文向周圍眺望,幾乎不認得這地方了,一切都變得迥然不同了。大片草場被刈割了,排列著一行行的散發著芳香的草,在夕陽斜照裡閃耀著一種特異的清新光輝。河畔割了草的矮樹叢,以前看不見、現在卻像鋼鐵一般閃爍著的蜿蜒的河流,站起來走動的農民們,剩下的一部分還沒有刈割的草的峭壁,和在割光了草的草地上飛翔的鷂鷹——一切都是全然新奇的。列文完全醒了,他開始估量今天已經割了多少,還可以割多少。

四十二個人做了這麼些工作是非常不少了。他們割了整個大草場,那在農奴時代是需要三十把鐮刀割兩天的。只剩下角落裡很小的幾片沒有割完。但是列文渴望今天儘可能多割些,看見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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