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祐臉上的笑容淡去。
他已經過了渴望親孃疼愛關切的年紀。江氏待他如何,他也半點不在意。
他有二叔和嬸孃,有幾位堂兄,現在,還有了少君表妹。江氏的身影,早已淡漠。他甚至想,江氏最好別再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了。彼此落個清靜也好。
以江氏的脾氣, 打發人送信送東西來,絕不是她的本意。十之八九是繼父邱明城催促,她才不情不願地派了人來。
這樣的“關切”,還不如沒有。
沈祐不出聲,沈嘉只得代為張口:“讓人進來吧!”
片刻後,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走了進來,拱手道:“沈公子, 小的奉老爺夫人之命, 前來送信。”
沈祐淡淡應了一聲。
沈嘉忙起身, 從侍衛手中接了信。
那侍衛又恭聲道:“夫人令小的帶了些滋補身體之物,都在外面,請公子一併收下。小的等半日,公子要是寫回信,或是又什麼話代給夫人,小的一併帶回去。”
沈祐默然片刻,才道:“我受著傷,不便寫信。你替我代話給邱夫人,就說我沒什麼大礙,讓邱夫人不必憂心牽掛。”
這話十分客氣,哪裡像對親孃說的話。
邱家侍衛應了一聲, 退了出去。
沈嘉忍不住絮叨了幾句:“你也真是。邱夫人特意寫了信送了東西來,你好賴也回封信吧!你不能動彈,我代你寫就是了。”
沈祐沒接這個話茬。
沈嘉見沈祐面色冷漠,也只得閉口不提。拆了信, 一字一句讀給沈祐聽。
信不長, 就短短几句。不到片刻就讀完了。乾巴巴的幾句話,透著不尷不尬的意味。哪有親孃對兒子的關切?
沈嘉讀完之後,心裡忽然就冒出了火氣:“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你娘就寫了這麼一封信來!這樣的親孃,真不如沒有。”
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四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戳你心窩……”
“沒什麼。”沈祐淡淡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沈嘉心裡的懊惱就別提了,生平第一次恨不得縫上自己的嘴。
沈祐看著一臉自責的沈嘉,低聲道:“三哥,我真的不介意。我自記事起,就很少見她。偶爾見了面,她也冷冷淡淡。時間久了,我早習慣了。”
“不是所有的親孃,都愛自己的孩子。我天生父母緣淺,好在二叔和二嬸孃都疼我,大堂兄二堂兄寬厚,我還有你這個好兄弟,足夠了。”
沈嘉聽得鼻子一酸,眼睛都紅了:“四弟, 你以後好好當差,升官發財, 早些娶少君表妹過門。日子一定要過得紅紅火火!”
沈祐嗯了一聲,嘴角微微揚起。
……
又過兩日。
柳太醫仔細查驗傷勢,然後長鬆一口氣,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沈侍衛底子極好,傷勢已大有好轉。從今日起,能扶著在床榻上坐一坐。再過一段時日,便能扶著下榻走一走了。”
沈祐還沒來得及反應,沈嘉已咧嘴而笑,連連道謝:“多謝柳太醫!”
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著沈祐坐了起來:“怎麼樣?疼不疼?能不能坐得住?”
沈祐慢慢坐直身體,嗯了一聲。
皮肉之痛肯定是有的。不過,勉強能忍受就是了。
沈嘉喜不自勝,又向柳太醫道謝。
柳太醫捋須一笑。
兄弟間的赤誠情誼,便是他這個不相干的外人看在眼裡,也覺溫暖。
咚咚咚!
沈嘉忙去開門,見了來人,立刻笑罵一句:“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賬,總算記得來看四弟了。”
穿著錦衣衛服的少年,臉上長滿了麻點,咧著嘴角,正是方鵬。
方鵬一邊往裡走,一邊笑道:“不是我不想來,這些日子,我們日夜輪班當差,累得連眼都快合不上了。我就是想來,也沒那個時間沒那份力氣啊!”
眼見著沈祐已能坐在床榻上,方鵬頗為高興:“你今日的氣色,比半個多月前可好多了。”
從遇刺那一日算起,到今日,也快一個月了。
方鵬還是之前來過一回,今日一見,比之前強得多。
沈祐衝方鵬笑了一笑。
方鵬立刻驚呼起來:“沈嘉,快過來!快來看!沈祐笑了!他居然會笑!”
沈祐:“……”
沈嘉和方鵬笑得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