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戰場上。他誰也不怨,就怨自己命不好。
可惜,他這次的死卻死得莫名其妙,死得毫無價值。
他是被漲死的,餓了多日,實在挺不住,就吃了觀音土。肚子疼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就落了氣。
牯牛也算和我談得來,他一死,確實叫人傷感,怎麼著也得讓他入土為安才好。
於是,我就背了他的屍體,提著一把鋤頭,看能不能找個地方將他給埋了。
可是,小小一座老營一下子擠進來這麼多人,到處都是人。地上到處都是士兵拉的屎,臭得直他娘叫人迎風流淚,這種骯髒的地方自然是不能埋人的。於是,就繞到了一個僻靜之處,一鋤頭下去,感覺下面分外鬆軟,定睛看去,一顆死人的腦袋露了出來,原來這裡已經有主了。
沒辦法,只得再換一個地方,一鋤頭下去,就聽到“噗嗤”一聲,好象將什麼挖爆了,惡臭撲鼻而來,用鋤頭扒拉開浮土,這才發現下面也是人。因為死得實在有點長,我這一鋤下去,直接挖到了死人的肚子上。
臭,實在太臭了。
我只感覺嗓子眼裡象是被人塞了一把牛毛,想吐卻吐不出來。
坐在地上乾嘔了半天,我才好受了些,眼前也不再發黑。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一群蒼蠅不知道什麼時候飛過來,一片黑雲瞬間籠罩在那具肚子爆開的屍體上,如同給他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鎧甲。
有不少蒼蠅發現了牯牛,也落了過來。
牯牛是我的朋友、哥們、弟兄,即便死了,也不能成為這些該死的蒼蠅的口中食。
我就又背起牯牛繼續去尋適合的墳地,可是因為軍營裡死的人實在太多,找了半天,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地方。軍營裡,只要能夠落腳的地方,都無一例外地埋著死人。一鋤頭下去是人,再一鋤頭下去,還是死人。
看多了死人,我也逐漸麻木了,鼻端也感覺不到那沖天而起的臭氣。
一個白甲兵攔住我厘聲呵斥:“喂,那誰,背這個死人到處亂跑什麼。這麼熱的天,該爛了,多鐸有令,如果找不到地方埋就送去化人場一把火燒了。”
看玩笑,我怎麼能夠少牯牛大哥。化人場那邊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那些燒私人的混帳東西手腳鹵莽得很,將柴禾一棚,十幾具屍體十幾具屍體地朝裡面扔,燒得一塌糊塗,到最後收拾骨殖的時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亂得很,我怎麼能夠叫牯牛大哥交給他們糟蹋侮辱?
我眉頭一揚,正要喝罵,那人卻一把將我抱住:“何滿,是你嗎,是你嗎,怎麼搞成這樣?”
我也認出這人來了,正是多鐸身邊的侍衛之一,大家共事了多年,關係還算不錯。
就苦笑一聲:“是你啊,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得罪了多鐸,被髮配下去當大頭兵了。咳,他孃的,餓得厲害,你有沒有吃的。”
“我也聽說你那事。”那人抽了一口氣:“看你都餓成這****鳥樣了,再不吃點東西,怕是連今天都挨不過去。我說你犟什麼呀,不就是給冒襄賠個罪嗎,也沒什麼打緊。咱們呆在多鐸身邊,一日兩餐還是能夠吃飽的,總比你在下面餓成路倒的好。”
我冷笑一聲:“叫我給一條漢狗賠罪,死都別想。你也少廢話,如果當我是兄弟,就給口吃的,老子記你的情。”
“罷罷罷,你要賭氣,咱也沒法子。何滿兄弟,快隨我來。”那人苦笑一聲:“我們去伙房看看,還有沒有吃的。對了,中午的時候多鐸宰了一頭羊,弟兄們都撈了些零碎受用,滋味還不錯,應該還剩了些。”
“好,是兄弟。”我聽說有吃的,眼睛都綠了,嘴裡滿是清口水,都快冒出來了,氣道:“老子在下面都在吃草了,你們卻有肉吃,快在前面帶路。”
就揹著牯牛的屍體要隨他一道進多鐸的中軍行轅,那人卻苦笑著指了指我背上的牯牛:“這可不好帶進去。”
我當時就變了臉,喝到:“這可是我兄弟。”
那人嘆息一聲:“何滿兄弟,不是我不答應,實在是不妥當,揹著一具屍體軍中軍行轅,若是叫多鐸看到,咱們就算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再說了,這天氣實在太熱,到處都是屍體,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起了瘟疫。你帶個死人進去,若是將瘟疫傳到了中軍,事情就大了。”
“我家牯牛大哥可沒有髒病……”我亢聲怒喝,可因為實在太虛弱了,聲音就好象是蚊子叫。
那人大約也沒聽到,就從我背上接過牯牛大哥的屍體放在路邊,拖著我朝前快步走去,“等下你再過來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