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一胖一瘦,瘦的那個還好些,胖子已經熱得渾身大漢,衣服都扯開了,露出波濤洶湧的胸脯:“這鬼天憑熱,都沒個躲處。他奶奶的,等下老子得把牛老好那龜孫揍一頓洩火。”
瘦的那人吃了一驚:“牛老好可是個好人,我說你揍人家做甚?”
胖子憤怒地叫道:“水溝邊上不是有一棵老槐樹嗎,足足有三丈多高,枝椏一展開,都半畝地了,在樹下一坐,涼快得緊。那牛老好真不是個東西,昨兒個帶了十幾個人把樹給砍了。姥姥,若非如此,咱們怎麼可能連個消夏避暑的地兒也找不著,反要縮在這牆根處聞臭氣?我說,等下咱們就去他家唾他一臉口水。”
瘦子卻搖頭:“算了,牛老好也是慘,以前在內城日子也算是過得去,這不現在被趕了出來,一家人的生計沒個著落,每日在城門口扛包過活,能得幾兩米糧?如今更是連做飯的柴禾都買不起,只能砍那那顆老淮樹,反正那玩意兒是無主之物,砍了也就砍了。”
胖子:“什麼無主之物,那可是官家的行道樹,擅自砍伐,該當何罪?”
瘦子吃了一驚:“我說胖哥,你不會是要去韃子衙門舉報吧?”
“怎麼可能,我可做不出這種畜生才能幹出的事兒。”胖子連聲道:“以韃子的兇殘,我若是報官,牛老好還能活嗎?他一死,全家上下四口人還能活嗎?再說,我若是去衙門報官,那就是漢奸,以後還有什麼面目見人?”胖子說著話,不住搖頭:“算球了,算球了,等下大不了咱們去牛老好那裡抱幾塊柴回家。這樹可不是他老牛家的,大家都有份兒,小時候我還吃過樹上發的淮花呢!咳,這日子過得呀……奶奶的,熱得叫人快發瘋了。”
胖子不經熱,不住地用手指颳著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朝旁邊甩去,摔在牆上,留下點點斑駁痕跡
瘦子:“忍著吧,這才六月,還得有兩月才能涼快下來。”
胖子:“對,且忍兩個月,兩個月之後就是秋涼,孫太初估計也該打過來了。到時候,嘿嘿,我說,咱們也提前準備一下,弄些傢什放家裡,到時候,咱們也讓孫太初看看我燕趙男兒的血性。”
瘦子嚇得面都白了:“這話可不好亂說。”
胖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瞧你那沒出息的模樣,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可老子卻不甘心。知道嗎,我聽到一事兒,說不好正是咱們兄弟生髮的好機會。”
瘦子成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你說。”
胖子:“我聽一個從山東回來的人說,山東那邊全是兵,山東軍、寧鄉軍,整條大運河上全是運兵船,從早到晚,看樣子,這一仗孫太初是肯定要打的。還有,知道嗎,孫太初下了軍令,要以軍功授田。也就是說,只要你殺一個建奴,一百畝上好良田就到手了。咱窮了一輩子,等到孫太初打進北京,也得想法子取個韃子的腦袋去領賞。”
瘦子嚇得厲害:“殺人的事情我可做不了,建奴兇纏,可沒有那麼好殺,別到時候田沒到手,自己先被人家給幹掉了。”
胖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瞧你那出息樣兒,活該一輩子受窮,戲文裡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大丈夫,不五鼎烹,就五鼎食。”
瘦子:“好象是六個鼎吧……不對,是四鼎。”
“別打岔,我管他是幾個鼎,反正大丈夫活在這世上就該富貴快活,否則豈不白來一趟?別將韃子當回事,什麼金人不滿萬,滿萬天下無敵,那是哪一年的黃曆了?自從八旗主力在揚州被孫太初孫爺爺幹掉之後,如今這北京城中的韃子究竟是什麼貨色難得你還看不出來。他孃的,一個個都被酒色將骨頭都淘得軟了,騎不了馬提不了刀子。這些貨色,老子一人就能打兩個。”胖子捏著拳頭揮了揮,斜著眼睛看了看遠處的那一座酒樓。
酒樓門口的石頭栓馬柱上繫著幾匹肥得厲害的戰馬,兩個旗丁歪歪斜斜地躲在一邊的陰涼處,沒個正形。
樓上傳來女子的笑聲和絲竹聲,有飯菜和醇酒的香氣陣陣襲來。
顯然,樓上正有滿人大爺正在吃酒玩樂。
這一臺就今日一大早就開始了,現在還沒有結束的意思。實際上,這樣的情形,胖瘦二人明天都能見著,這些旗人自從進了北京之後,人人都發大財了,身上有使不完的銀子。
他們以前在遼東苦寒之地吃的苦實在太多,如今進入中原這片花花世,頓時感覺自己以前都是白活了。
建州人好酒好吃,北京城中的酒樓見天暴滿,滿座都是金錢鼠尾腦袋、華服高冠。不到半夜,醉倒幾個,酒樓就別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