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一直看著吧檯前少年的背影,總感覺有些熟悉。少年似乎感覺到了背後的目光,轉過頭與程旭對視一眼,微笑著點頭致意。
程旭馬上回以一個友善的笑意,隨即偏開視線,不再像剛才那樣不禮貌地注視著少年。從四周響起的輕微議論聲可以聽得出,他不是唯一一個感興趣的人,旁邊人都在輕聲交談,猜測著這位爺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暴躁如雷的母老虎服服帖帖。
議論聲不小,音樂聲卻不大,自然蓋不住眾人議論紛紛的聲音。少年笑吟吟地看了兩眼周圍議論自己的人,並不惱怒,自顧自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坐下,又把小狗抱到桌子上逗著玩,沒有半點跟其他人談話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酒調好了。女酒保破天荒地走出吧檯,親自把酒杯端到了少年,再次鞠躬。“您的遠江戰歌,請慢用。”
“謝謝。”少年臉上還是那個淡淡的微笑,卻有種難以言表的莫名魅力。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女酒保笑的大眼睛眯成了兩條縫,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回吧檯,路過程旭這一桌時惡狠狠地瞪了程旭一眼。
程旭看懂了這個眼神的意思:看什麼看?再看老孃把你眼睛挖出來!
遇見這麼一樁奇事,酒吧裡的客人都沒了彼此攀談吹牛的興致,一個個都偷偷瞄著那位坐在角落陰影中的少年,看他小口抿著烈酒,不時伸手逗逗狗,一舉一動不急不慢不輕不重,平和中總有一種讓人心醉的魔力,讓人看著他的動作也感覺如沐春風。
二十分鐘後,少年站起身,舉起酒杯,裡面還有最後一小口烈酒,他用溫和的聲音說了句話,卻被音樂聲掩蓋。
女酒保趕緊讓人關了音樂,少年向她點了點頭,又將剛才說的話重複一次:“諸位,辛苦你們了,謝謝。”
說完,少年放下酒杯,沒有喝完杯底剩餘的烈酒,轉身走出了零點。
這是零點酒吧的常客們在血火紛飛的日子裡,逐漸形成的一個習慣:喝到最後一杯時,不會幹掉最後一口,總要在杯底留些酒,意思就是這次沒有喝完,下次外出狩獵,還要活著回到這裡繼續喝。獵屍是個危險的職業,有些人註定無法回到這裡喝完那一杯酒,但總有人會繼承他們的意志,繼續踏上征途。於是這個包含著美好祝願的習慣就這麼流傳開來。
每個來到零點的新人都會像前輩們一樣,留下最後一口酒。就像張秘書長歌詞裡唱的:“不要喝完這最後一杯酒,讓我們期待下次再聚首。”
“這是什麼意思?”程旭有些懵,不能理解剛才那人的舉動。
音樂聲重新響起,過了一刻鐘左右,一個人影慌慌張張闖進門來,一邊大喊著:“人呢?還在嗎?”燈光打在他臉上,程旭看清他的臉。
“這不是喬三爺嗎?”
闖進門的正是零點酒吧的老闆喬山,看見他慌張狼狽的模樣,程旭心裡咯噔一聲,突然想到之前那人的身份。
“諸位,辛苦你們了,謝謝……”程旭拉住旁邊隊員的衣服,問,“這話耳熟嗎?”
“是有點耳熟啊老大,想不起來了。嘶,好像在咱們頭一回出去狩獵的時候……我操?”
“楊會長啊!剛才那是楊會長啊!”程旭激動得根根汗毛豎立,緊緊攥著隊員的衣服把他晃來晃去。
“人呢?會長人呢?”喬山看著女酒保對他攤開雙手搖頭,懊惱地直跺腳。
此時,牽著小狗的少年已經走到了另一條街道上,一家燒烤攤旁。
燒烤攤旁邊的牌子上寫著名號:王羅燒烤。老闆娘正在炭火旺盛的燒烤架前忙碌,燻人眼睛的濃煙從燒烤架裡冒出來,香氣四溢。
“這就是王海的遺孀羅素娟啊,王羅燒烤,嗯,用情不淺。”少年自言自語,找了個空位坐下,即使小板凳上滿是油膩汙漬,他也沒有用紙去擦。
“要什麼?”老闆娘衝這喊了一聲。
“十串土豆片。”少年喊了回去,惹得食客們好奇注視,他們還是頭一回在燒烤攤上看見穿著如此整齊的大人物。
不過大人物體驗生活,與他們何干?與零點酒吧裡的獵屍人不同,坐在燒烤攤邊上的食客們對這奇怪的傢伙沒有一點好奇,很快收回目光,該吃吃該喝喝該聊天就聊天,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坐在小板凳上的少年倒是對他們的談話很好奇,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老張,聽說你這趟發了,傍到大腿了。”
“狗屁。”張登連連搖頭,“腿毛都沒看見一根,人家後來就直接沒搭理過我,突然間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