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總是有誤差的。”江闊天這麼對我說。
現在他們的事情我一點也插不上手,從江闊天閃爍的言辭間,我看出他們還在追蹤貂兒,寧兒死後,貂 兒成為他們唯一確定的活吸血鬼,這是政府的心腹大患。我知道這個,但是不點破。
因為追蹤吸血鬼是對的,我這麼告訴自己。
可是我腦子裡總是想起那個女孩,她笑,她轉身,她側頭望著我,她的月牙般的眼睛,尤其是,那一天 ,她全身潔白,容顏憔悴的餵我喝血——我一刻也沒停止過回想,不用費力,這些畫面便自動浮現在我腦海 裡。
貂兒餵我喝血的時候,正好被一名記者拍下了全過程,並且在電視臺放映了出來,這段錄影引起的反應 很奇怪,許多人認為貂兒的血可以救命,在民間開始流行尋找她的下落——每個人都渴望延長生命。
這段錄影引起的連鎖反應是,儘管政府公告市民,那紅色液體是一種危險的東西,還是有人願意出高價 購買,他們或者是為自己,或者是為家人——當生命走投無路時,即使是絕路,他們也願意嘗試一下。
梁納言實驗室的紅色液體被公安局嚴格保管,但是在某天早晨,人們發現所有的紅色液體全都不見了, 連同那些玻璃小瓶。而黑市上有人開始以奇高的價格兜售這種東西,假冒的紅色液體也開始出現了,很多人 花了錢買了假貨,紛紛前來投訴。
情況就是這樣,局面很糟糕,但是並沒有失控,除了開始幾天有點慌亂之外,南城很快適應了這種秩序 ,重新進入了一種有規律的生活當中。
表面上,我仍舊和往常一樣過著自由職業的生活;暗地裡,我一直在追查貂兒的下落。江闊天不時告訴 我一些最新資訊,他從不說是在幫我,只裝作不小心洩露出來,我也心照不宣。
剛開始的時候,我想要找到貂兒只是想弄清楚她是不是吸血鬼,這個問題彷彿一根刺,時時在磨著我的 心。但是到了後來,我急切地尋找她,僅僅因為別人也在找她——別人帶著注射器找她,為的是她的血—— 我必須先一步找到她。如果不是為了我,她到現在還不會暴露,誰也不知道她的血有那種作用,她依舊可以 幸福甜蜜地生活。
我一定要找到她,至於找到她該怎麼辦,我沒有多想。
在浮滿骨灰、香氣和冰雪的空氣中,少了一種味道——貂兒的味道。對於我來說,少了這種味道,就好 像我的生活沒有加鹽——一切都無味之極。
現在我終於知道,我不恨她,從來就沒有恨過她,就算她是吸血鬼,就算她將我變成吸血鬼,我也不會 恨她。
然而她彷彿消失在了空氣中。
又是一個夜晚,我習慣性地走遍某條街道,檢視每一個類似貂兒的女孩,然後失望地回家。
樓梯上黑糊糊的,燈壞了好幾天了,一直沒人來修理,我摸黑上了樓,忽然聞到一陣香氣。
我全身的毛髮都聳立起來了——在這個時候,聞到香氣意味著什麼,每個人都很清楚。
就在我手忙腳亂地掏出防毒面罩要戴上時,有個人輕輕叫了我一聲:“東方。”
我全身一震。
我在黑暗中靜靜地矗立著,屏住呼吸——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我啊,我是貂兒。”的確是她,我朝著發聲的方向摸索過去,摸到了一隻柔軟冰涼的小手。
“別說話。”我拖著她進了房子,首先在門口點燃幾根印度香,以驅散貂兒身上的香氣——最近我在家 門口總是發現一些人在窺探。他們對我當然沒興趣,他們感興趣的是貂兒。自從電視裡播放了貂兒救我的畫 面後,人們都知道了我和貂兒的關係。他們守著我,指望從我身上得到貂兒的訊息,我不能不防。
關上門,按亮燈,這才看清楚貂兒的模樣。
幾天沒見,她瘦多了,圓潤的臉龐顯出骨頭的輪廓,眼睛下面多了一圈黑眼圈,看上去好像眼睛變大了 似的。看起來她受了很多苦,依舊是那天穿的白衣服,卻已經沾滿了髒痕和血跡,頭髮散亂地披著,油乎乎 的,似乎很久沒洗了。
燈光下看見我,她笑了一笑,突然哭了起來。我心疼不已,輕輕抱著她,拍著她的後背,不料她忽然一 哆嗦,從我懷裡掙脫了出去。
“疼。”她說。
“怎麼了?”
她搖搖頭,微笑一下,用衣袖擦著眼淚。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纏著一塊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破布,破布 下依稀露出一些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