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這個幹嗎,你不要管我說的這些話……”
“阿姨,我希望曉飛和小紅好,以後我都不會再找他了。”
“你這是什麼話,都怪我多嘴,曉飛要知道今晚我跟你說的話,不與我大吵大鬧才怪呢。孩子,你別想剛才阿姨說的話了,睡罷!”
“我不會牽扯進你的。”
“別說了,睡罷,明天我還進城呢。”
遂熄了燈,突然很高興,黑暗中獨自發笑。而阿芬的心已碎,她沒想到陳曉飛竟瞞住她這麼大一件事,他要說出來,自己不會怪他的,可他為什麼要隱瞞?因他們之間還不瞭解,還不信任,還是有其他的?不信任不瞭解的前提下還有什麼真愛呢?是不是過去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阿芬很悲痛的哭,又不願當著張明英哭出聲來,只能暗自流淚,想起小紅,小紅以後怎麼做人,可是她自己以後又怎麼做人?
次日,張明英要進城,說是陳曉豔需要人照顧。走的時候叮囑阿芬要多玩幾天,陳曉飛看見她們還如此親熱,一顆心放下。張明英走後,兩人坐在堂屋裡,阿芬的臉色忽然陰了下來,無論陳曉飛怎樣逗她她都不露出笑臉,過了一會,阿芬說她要去少洪能家坐坐,陳曉飛正有家務纏身。叫她先過去,呆會去接她,可一會兒過去時少洪能說:“阿芬來這坐了幾分鐘便走了,怎麼,你不知道?”
“走了,去哪兒了?”陳曉飛奇怪問道。
“她回去了,她說你知道的呀。”
“沒有呀,她只說來你們家玩玩,我還說過一會來找她的,怎麼就回去了?”他說著,悶悶不樂的回家來,不明白阿芬這是怎麼回事,想跟進城去問清楚,家中有沒人。
阿芬進了城,一步不停的走上西山。在夕陽下,她還看得見陳曉飛的身影,聽得見他幽默的笑語,和那憂鬱的葫蘆絲聲。阿芬回想著往事,第一次的見面,第二次的見面;雨裡的西山,夕陽下的西山;悲傷的分別,歡樂的相聚——我們結婚罷——這句話為什麼還如此的響亮,像有千萬個陳曉飛在耳邊嚷叫著,然而阿芬不要聽,她大聲的叫,哀求的叫,絕望的叫:“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儘管捂嚴了耳朵,還是能聽到這話,這話不是從外面傳進去的,而是從她心裡傳出來的。
阿芬被擊倒了,她一直想這或許又是張明英的一個陰謀,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掙扎了,太累。“我們結婚罷!”她在這句話面前崩潰,覺得心裡太空虛,喉嚨裡卻被塞得太充實。她沒有哭,然而沒哭麼?為什麼風聲那樣的悽慘?她沒有絕望,然而沒絕望麼?為什麼她走向了懸崖邊?她沒有流淚,然而為什麼一天的雨不停地下著?
阿芬站在懸崖邊,倦怠的雙眼看著崖底,深深的思索著,一動不動的,卻像在抽搐。她的身子太單薄了,單薄得現在即使她不想跳入這深崖,一陣微風過來,也會把她像一張白紙似的吹落下去。然而又有另外一個力量把她往後面拉,彷彿一個聲音在叫喚:媽媽,媽媽,你不能跳下去,你不能死,媽媽,媽媽,我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沒有見過你和爸爸……夕陽的光輝還沒有散盡,天空也並沒有飄雨,阿芬抱著自己的肚子跌坐在地上,輕聲說:“孩子,我怎麼能決定你的生死呢,你是我的骨肉,我怎麼捨得讓你跟著我一起死呢!”她高聲痛哭,眼淚嘩嘩地流下,傳說小龍女一落淚天上便下雨了,這裡有沒有一個動人的神話傳說!
命該如此(五十四)
漆黑的夜裡,陳曉友在院邊的大樹下,不時彎下腰痛苦地咳嗽。
一根白布帶子從樹上垂下來,那是他為二哥做孝時包在頭上的孝帕,被風吹著,飄過來,蕩過去。他費力地將帶子挽上結了,又開始彎腰咳嗽,眼淚都咳出來了,他臉上顯出無比痛苦之狀,但他突然卻笑了,笑得很平靜。
他死得很安詳,但舌頭伸得很長。
他死之前,唯一的跡象便是平靜,平靜得有時像是雕塑;他死後,除了悲傷與嘆息,嘲笑與蔑視,也沒留下別的。然而只有陳曉飛知道,陳曉友還留下了一封信,這封信陳曉飛不願看但偏偏看到了,並且看了一遍就牢記了,若先知道這信上的內容,即是死他也不願看它。
這封信上寫著:
飛哥,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在另一個世界裡默默的注視著你,祝福著你。我走了,但走得並不匆忙。或許是心裡對這生命還存有一絲留戀,但死的慾望最終戰勝了我,我還是選擇去死。
飛哥,我尊敬的飛哥,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依然的這樣尊敬你。在異鄉,死的念頭就在我心裡滋生了許多次,也曾走到了死亡的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