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一劫,以後要他家多做善事。做了法事後,陳老太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著陳玲回家拿了童韋鳳需要的數目來。雙手獻上,虔誠而謝。那錢還是幾日前陳玲的大姐來時看見幾個孩子可憐留下給她們買衣服穿的,名上是這般,但有了錢豈可把它用在那些“歪事”上呢!陳老太是這樣想的,陳玲也是這樣想的,李湖才雖然沒有這樣想,但他只希望那錢拿給他去做賭資。
既在童韋鳳那裡做了法事,雖然神寶仍是鼻塞仍是咳嗽,但陳老太一家心靈上得到了最大的安慰,因而晚上也還睡得安穩。次日晚上,李雲惠等幾人來他家,見二妞臉上腫了許多,三妞只叫肚子痛。陳老太用酒為二妞擦著臉上紅腫,二妞痛得齜牙咧嘴,又不敢叫出聲來,陳老太教育她說:“知道痛了,是吧,那麼你以後就要學乖一些,學勤快一些,叫你幹什麼你就上心的幹,不要支花二五的。”陳玲起床來:“媽,神寶仍然是咳。”李雲惠見狀說道:“大娘,你們還是帶孩子上醫院去看看去。”陳老太道:“小玲,那你帶寶寶去肖醫生那裡打一針罷,神藥兩解,神不會怪罪的。”陳玲便帶上神寶去找肖醫生,又打了針,此後,仍是看著神寶咳嗽下去。
李雲惠從陳玲家回來,看見兒子從城裡回來了,那天張小生顯得極為氣憤,說這久城管的像強盜一樣到處抓騎三輪車的,抓住了不是放氣便是割破輪胎。那種專門拉人的人力三輪車是見一輛沒收一輛,都壓扁了當作廢鐵了,李雲惠聽了罵道:“以前你還只說不準騎了,沒想到現在還真的不準了,那你爸著了趟子沒?”張小生道:“輪胎倒是沒被割破過,氣被放了好幾回,有這四五天他都不敢騎上街了。”李雲惠聽了又罵:“他媽的,人家賣些苦力,又戳了他的逼眼睛了,一家人還看著那三個輪子轉呢。這些狗日的建什麼‘文明城’,卻完全不管窮人的死活,要把這些老百姓逼得沒飯吃了,他狗日的些才滿意。”又說:“你曉豔姐家還指望買那三輪車來生活呢,不想正撞在這刀口上,不知有沒有著了趟兒。”晚上來找張明英,把張小生的話複述了一遍,兩個婦女只顧罵城管的。陳曉飛在旁邊卻已滿腹不快了,想姐姐那樣一個家庭,好容易找得一個營生手段,卻要被抹殺了,以後還如何生活下去。
陳曉飛心中很難過,想要找人傾訴,找陳曉友嗎,他害怕見到譚永菲;找李清嗎,他愧對李清;他只能去陳林友家撥通了聯絡阿芬的電話,對阿芬說:“我好難受,我的心一天一天的痛苦下去,我覺得在一個泥沼裡旋轉,有一隻手把我往地獄裡面拽。”本欲說些兄弟的錯誤,姐姐的落難,及自己的彷徨,又想起這是在別人家裡,不是他傾訴發洩之地,沉悶了半日,除了那句話再說不出別的話來,掛了電話。
沒有夜風,路邊的樹都靜立著,只有田野裡傳來單調的蛙聲。還是那樣的悶熱著,每一個毛孔都爭先恐後的往外冒汗。陳曉飛厭惡這該死的悶熱。他深知涼爽在別處是有的,只是自己還未追求到;也深知美好別處是有的,只是自己還未看到;或者在身邊,美好也存在著,只是因自己憤懣的心思,而忽視了它們的存在。陳曉飛不明白,為何兄弟們要走上一條條岔路,親人們要在爛汙裡跋涉,而自己卻要在這人生的路口迷失了方向。趁著這沉悶的夜,藉著星星月兒的微光,他跑到少天靈的墳前,長久坐著。
王軍從奇鹿城回來,是聽說了陳兵的事特意向單位請假回來的,他一路跟村民們打招呼,來到陳曉飛家,要問這些事又是怎麼發生的。陳曉飛抽出一支菸要遞給他,他微笑著揚起手來,說還不會呢,陳曉飛笑道:“煙抽多了傷身,不會倒是好事,不過我聽說工作中有時候要用菸酒來交往,不知是不是?”王軍道:“慢慢學吧——聽說曉友回來了,我們找他玩去,路上你告訴我阿兵的事。”陳曉飛道:“好罷!”口裡說,心裡卻不願,他害怕見譚永菲,害怕面對陳曉友。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著話,王軍說:“以前的阿兵是什麼樣的人我太清楚了,竟然會與犯罪扯上關係了,我實在不敢相信。”陳曉飛嘆息道:“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你不相信,是生活,是生活改變了一切……”王軍問:“為什麼,為什麼災難總是在我們幾兄弟身上纏著?”對於這個問題,陳曉飛覺得自己已經想通了,說:“不是災難纏著他們,而是他們自己找上了災難——這也是因為生活。”他的話讓王軍有些摸不著邊際,又覺得有些意義,琢磨著。王軍深知生活的確每時每刻在改變著每一個人,但他還不明白,人是否能夠改變駕奴生活,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順從者,隨了大眾的流向,人們歡喜工作,他便歡喜工作;人們歡喜錢,他便歡喜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