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又將發生些什麼事呢?他在這之前又該做些什麼呢?想了個愁腸滿肚,相思之情倍增,越不得開心。
晚上陳曉飛又與張明英說外出打工一事,他說:“你想困我呆在家裡一輩子,可是在家裡呆一輩子有什麼前途呢?你看我們的村裡,像我這麼大的人幾乎都出去了,又不是我一個人要出去。”張明英說:“我知道有那許多人出去了,但人家都是有人介紹著帶出去了的,外面那麼大,讓你出去瞎貓似的亂撞行嗎?你要真那麼想出去,便過一久找你那個二叔帶你出去,人家去廣州三四年了,熟悉那裡的環境。”陳曉飛道:“難道我自己不會找熟人呀。”張明英道:“你的那些熟人,你就保準人家不會騙你,你是不知道,告訴你,外面的黑廠多了。你看那個陳曉友,出去了幾年,現在聽說是要著飯往家裡趕;你又看黃坡寨的那向大龍家的女兒,就是自己偷偷離了家,跑到廣州去進了騙人的黑廠,活路要你做,工錢是沒有的,虧她爹有錢,抱了幾千塊錢,還叫上了柿油鎮的校長一起去,跟人家說那姑娘要回來讀書,才贖回來的,人家是有錢勢,你要這樣了,我們能奈何人家?這個年代想進廠也不是那麼容易,那些廠子可黑了,你舅家那幾個不是就因進了黑廠,說是給你多少錢多少錢的工資,然後要你交押金去,兩千多塊錢的押金,就那樣沒了,活路是要你做的,工資是沒的,除非你能介紹進另外的人去才退押金和發工資給你,這不是明擺著的要你再和他一起騙人嗎?這不是吃人嗎?……”只顧嘮叨,忽然抬頭,又不知陳曉飛在哪去了,罵道:“這短命鬼,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倒以為我唬嚇你了。”背了噴霧器上山幹活去了。
過了很久,黃繆村寨的人們是不很計較時間的流逝的,所以不知道到底是過了多久。突然有一天,陳曉友回來了,他看到闊別已久的黃繆村寨,委實不知心中歡喜到了什麼程度。曾一次次因絕望而想到死亡,以為再見不到這稍可親近的家鄉,而如今終於回來了,長途跋涉走過千里迢迢的路,乞求著別人的施捨,撿食著路邊的垃圾,終於回來了。陳曉友覺得腳底的老繭還生疼,但心裡更痛,他鼻樑發酸,想要流淚,卻沒流淚,所經歷的風雨都已將他的淚洗刷盡了。
李根蘭抓住兒子的手痛哭,他的哥嫂禮節般的上前來問候,譚永菲只在他前面問了一句:“回來了。”便進屋去了,她實在不很歡喜陳曉友的歸來。陳曉友對這些冷淡沒有感受到失望,且早已預料在這稍可親近的黃繆村寨裡在乎自己的沒幾個人,自己在乎的也沒幾個人,既然自己不在乎,那他們的冷淡關他什麼事呢。
李根蘭在關心的尋問著兒子在外面所經的苦難,但陳曉友不言語,他的話,他的委屈,全都包藏在肚子中,只等著告訴陳曉飛。
這時陳林偉回來了,步屐蹣跚而匆匆,扶了扶頭上的氈帽,破口大罵了:“我說你這狗日的,人人在外面都能撈到金子,獨你大糞也沒得吃,弄得這身狼狽相回來,連老子的臉也給你丟盡了,你——”還想罵下去的,但他看見陳曉友靜靜的盯著了他,目光有些神氣,有些銳利,竟含蘊著一絲挑戰的意味。陳林偉彷彿從未在兒子眼裡看見過這樣的目光,很有些悚懼——這對於子女他也是第一次生出的懼畏,覺得有些窘,忙拎過水煙筒來掩飾那一剎那的窘狀。
陳曉友看見陳曉飛沖沖的來了,心中感到很久沒有過的溫暖,他認為自己的淚是被風雨洗刷盡了的,但不知怎的,此時熱淚盈眶了。他激動得忘記了一切,是飛哥的堅強意志在鼓舞著他,使他覺得自己有存活下來的意義和決心。
陳曉飛仔細的打量著陳曉友,這的確是一個乞丐,他的衣服褲子那麼髒那麼亂,頭髮那麼髒那麼亂,臉色那麼蒼白,顯得疲憊不堪;他的眼神那麼呆滯,但即將有神了;他的鞋子——那是從什麼地方撿來的呢?一剎時,陳曉飛興奮而激動,眼裡溢滿了淚花,擁抱住久別的兄弟,他聽見譚永菲的聲音在說:“喲,大哥你來了。”這句話的溫度比剛才問候陳曉友時高出許多倍。陳曉飛一聽見這個女人的聲音,心就縮緊了,譚永菲是一根刺,陳曉友也是一根刺,他被譚永菲這根刺刺傷了,而他又自己去撞到了陳曉友這根刺上。
夜裡,陳曉飛回家時看見李清在路上站著,也或者是李清特意的在那裡等他。
“李清,深更半夜,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不知道,或許我是想在這裡弄明白一件事,也或許是想在這裡看透一個人的心思,看透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李清的話竟如此的冷,陳曉飛覺得有一陣冷風逼過來,他嘆息,這麼久了,李清還固執著,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