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笑了笑,“不需要我拿到你的左手後、再來尋求太子妃的合作麼?好高的姿態啊。”
“我並不是信任你。”那一顆頭顱在桌上翕合著咀唇,然而眼睛卻是看了看一邊遠處燈下的白衣女子,“我是信任白瓔……她經過那樣的事、都肯再度相信你,我怎麼可以比老婆更小氣?”
傀儡師沒有說話,抱著懷中的小偶人,空茫的眼睛不知道看著虛空中何處。
另一邊,赤王和藍王已經開始提點各自人馬,準備返回無色城。只有作為太子妃的白王瓔還坐在燈下,似乎對於緊逼而來的黎明絲毫不焦急——雖然出身尊貴,但自小修習過女紅,冥靈女子從如意夫人那裡借來了針線,在燭光下低著頭,手裡拿著真嵐穿來的那件斗篷,細細的縫補上面的兩個破洞。
蒼白到幾近虛幻的女子,纖細的手指間拈著銀針,用自己雪白虛無的髮絲為線、一針針地將斗篷前胸後背上地兩處破洞補上——那樣專注沉靜的神色,讓這個存在了上百年而依然年輕的女子、陡然閃出奇異的溫婉的光。
雖然那笙在一邊看著即將醒來的炎汐,但是一抬頭看到白瓔的眼睛,陡然便是一陣恍惚……其實,東巴少女對於這位太子妃是頗感失望的。聽過西京講述百年前墮天的故事,那樣絕決慘烈,心底裡不自禁的便遙想著那個女子該有如何絕代的風華,風袖月顏、雪魄冰魂——然而,等她終於見到白瓔的時候,那些猜想卻完全沒有在冥靈身上得到印證!
眼前的空桑皇太子妃安靜而平凡,就如世上很多嫁為人妻的女子一樣。
此刻她在燈下拈著針低眉的樣子,根本讓那笙無法和那個從萬丈高塔頂端縱身躍下大地的女子聯絡上。那笙一手探著炎汐的腕脈,一邊就有些出神地看著她——旁邊,如意夫人端了一盞藥過來,也是怔怔地立住了腳步,看著燈下織補衣物的空桑太子妃,眼神複雜。
百年未見,真的是什麼都不再一樣……墮天的剎那,她也曾在伽藍城外的鏡湖中浮出水面、驚呼著仰頭看向那一襲墜落的華衣,然而百年後卻是這樣滄海桑田。
在那樣商議存亡大事的關頭,蘇摩還是沒有說話。他的眼睛凝視著虛空,穿過室內搖曳的燭光,似乎看到了極其遙遠的地方。真嵐彷彿想繼續說什麼,但看到對方瀰漫開去的眼神,便暫時沉默下去。
眼前彷彿有白雲開了又合,散漫的夕照中,白塔頂壁立萬仞。空蕩蕩的塔頂,角落裡有一個單薄的少女的影子映在暮色中,寂寂地等待著什麼。
——“啊,你來了?” 坐在神殿後院的牆頭,孤獨地拉著風箏的引線,怔怔看著那一片白色的帛飛上天。等了許久許久,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少女乍驚乍喜地回頭,眸子黑白分明,清澈見底。 ——“你的衣服怎麼破了?”看到摸索著前來的藍髮少年,華貴的少女蹙起了眉頭,心疼地拔下頭上尖細的簪子、用黑色的秀髮為線縫補。長長的纓絡從清麗的臉旁垂下,而那樣年輕得稚氣的臉上帶著幸福的神情,隱約有些嬌憨。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輕輕的呼吸,然而一想起她眉心近在咫尺的十字星印記、他就彷彿被烙鐵烙痛。
——再也不遲疑,他摸索著抓住了那隻柔軟的手,握緊,明顯感覺到少女猛然顫抖起來。她僵在那裡不敢動,甚至不敢抬起頭來,只是有些無措地任對方拉入懷中。“你愛我,是不是?”光彩奪目的少年眼裡有說不出的陰鬱的神色,低聲問。
——“嗯……喜歡…蘇摩。”不知道把視線放在哪裡,少女臉紅的如同天邊的夕照,喃喃自語著。外表看起來還是少年的鮫人眼睛卻是比所有成年人都看不到底的,他不出聲地笑了笑,喜歡?——還是在只說喜歡而羞於說愛的年紀吧?伸出手觸控著懷中少女羞澀的臉頰,低下頭去,湊近她溫潤的氣息,吻向眉心的印記。
——“呀!”在額髮被撩起的瞬間,彷彿定身術解除了一般、華貴的少女驀然脫口驚呼,下意識地用力、將盲人少年往外推出去,“不可以!不可以碰!”
——劍聖的女弟子急切間用上了真力,推得鮫人踉蹌著重重地撞上了牆。
——然而藍髮的少年一言不發,只是扯斷了尚自連著他破碎衣襟的髮絲,微微冷笑了一下,轉過身去,摸索著牆壁、走開:“說謊。”
——“蘇摩!”驚魂未定,少女捂住眉心那個印記,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角,哀求般地,“沒有說謊……只是、只是,這個是不能碰的。你……你相信我。”
——“說謊。你還想做空桑人的太子妃……你不想讓一個卑賤的鮫人觸碰到。”腳步沒有停,少年摸索著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