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哪有那麼巧……一定也是和我一般運氣不好撞上日子了。”楊公泉壓低嗓子呵斥,但是忽然頓了頓,聲音也猶豫起來,“不過……方才和那小哥同榻,無意看見他的耳後……似乎真的有鮫人那樣的鰓。”
“真的有?”黃氏也唬了一跳,“我就說他是個鮫人!這回可惹了大禍了!”
“但是,老婆子你說、鮫人不是都和魚一般全身冰冷?可我碰了碰他手肘,明明是溫的嘛。”楊公泉分解,但畢竟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心裡也有點惴惴不安,“而且他的頭髮、眼睛,都不似鮫人的樣子啊!”
“反正是個禍患,還是不要往家裡招了。”黃氏壓低了聲音。
楊公泉為難,在黑暗中翻了個身:“人家救了我的命,總不成趕人家走吧?”
黃氏冷笑:“救你命是順手罷了,如果官府查過來、可是連坐!那時候要賠老孃的命進去——一進一出,你說是賺了還是虧了?”
“人家說不定不是歹人,是規規矩矩的客商。”楊公泉壓低聲音回答,終究沒忘了愛財,低聲道,“人家有一簍子瑤草哩!咱們招待好他了,能短了好處?”
“嘁!沒見識的老骨頭!”黃氏不屑地冷笑一聲,在暗中戳了丈夫一指頭,“指望人家手指縫裡漏一點下來,還不如……”
“噓。”楊公泉唬了一大跳,連忙去堵老婆的嘴巴,仔細聽了聽隔壁的動靜,低聲罵,“糊塗的傢伙,你活得不耐煩了敢打人家主意?你知道那個慕容公子多厲害,連天闕上的鬼姬都和他客客氣氣說話!你幾個膽子敢這麼想?”
“那報官如何?”黃氏想了想,繼續出主意,“說這兩人是今日從天闕那邊過來的——讓官府來,咱還能拿些賞錢。”
“作死!”楊公泉冷笑,“我是和他們一路從天闕過來的、官府來了他們一攀供,還不把我也抓進去?”
黃氏倒是不言語了,過了半天,笑了一聲,道:“說得也是,老頭子,睡吧。”
楊公泉嘆了口氣,翻身躺好,喃喃道:“不過這兩個人的確來路蹊蹺,留得久了也怕是惹禍……怎生打發他們快些上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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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吧,我在一邊守著,魘住了就叫醒你。”看著那笙在榻上瑟縮著,慕容修好言好語地寬慰,其實也不大明白為什麼她會嚇得那麼厲害,然而也看出那笙恐懼不是裝的。
“嗯……謝謝你。”那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答應了鬼姬要一路照顧你,也收了你的雪罌子——成交後守諾是應該的,你不必謝。”慕容修笑了笑,拿了自己的長衣到一邊坐了,將揹簍放到身側,隨身看顧著。
“啊,好像這次生意我賺了呢。”那笙終於放鬆了緊張的情緒,也笑了。
“睡吧,這幾日你也很累了。”慕容修對她點點頭,她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然而慕容修卻是睜開了眼,似乎敏銳地聽到了什麼聲音,不做聲地站起來走到門邊,側耳聽了一會兒,臉色漸漸嚴肅。窗外淡淡的月光照進來,年輕的珠寶商人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透過破碎的窗子看外面,那漆黑的夜色背後、是莫測的新大陸,前途莫測,沒有一個人是可以信賴的了。
這裡是住不得了,到了明日就走吧,在人家發覺自己原來是個普通人、下定殺心之前。
那笙已經睡去,呼吸舒緩平穩,月光照在她臉上,彷彿有一種發光的安詳——這個什麼也不會的女孩、一時貪圖寶物答應了帶上她,真是一件虧本生意呢。
想著,慕容修苦笑了一下,坐下準備閉目小憩,然而忽然看見那笙在睡夢中眉頭驀然蹙起、臉上浮現出恐懼的表情,全身發抖,無聲地張開了口,卻叫不出聲來。
又魘住了?慕容修沒奈何,連忙過去用力搖醒她,過了片刻那笙才睜開眼睛,然後如上回一樣驚恐地拉住他:“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又來了!它非要跟它去九嶷!”
“做夢,只是做夢。”慕容修拍著她瑟瑟發抖的肩,安慰。
雖然在決心要釣的金龜婿懷裡,那笙此時卻毫無心境,猶自喘不過氣來:“不!不是做夢!它纏上我了!它纏上我了!”
“誰纏你?”慕容修莫名其妙地看著面色蒼白的那笙,問。
“它。”那笙將右手舉到面前,看著層層包裹著的手,神色恍惚,“該死的,戴上去就脫不下來——那臭手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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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夜不得好睡,第二日醒來時已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