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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風起兮雲飛揚 四:夜思'華麗的五更賀新年'

張嫣夢到了莞爾。

夢中的莞爾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插著手,面帶微笑。

她歡喜無比,向莞爾奔跑而去,想要好好在他懷裡哭一場,訴說自己受到的驚嚇,說自己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還哭了好久,最後還指責他為什麼不早點來找她,留她一個人在孤單的異時空裡擔驚受怕。

有點無理取鬧,但在莞爾面前,她有這個資格。

她想,也只想對一個人無理取鬧。

——然而無論她跑了多久,莞爾的身影還是遠在天邊。彷彿只要走一步就能構到他的指尖,但這一步,卻總也跨不到頭。

這一步,就叫做咫尺天涯。

“莞爾,”她叫出聲來,驚慌失措。

你看看我,你摸摸我,你和我說句話。

哪怕只有一句話也好。

他卻只是微笑。

莞爾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難過,他遠遠的望著自己,說了一句什麼話。可惡的風吹散了他的隻言片語,碎屑落在腳邊,一地梨花。

“莞爾你說什麼?”她嘶聲喊道,胡亂落下淚來,“我聽不見。”他的身影卻無可挽回的越來越淡,直到最後,她看著他口型微動,寂靜無聲,哭泣著醒來。

當夢境成了真實,於是從前的真實也就反成了夢境。

張嫣學著夢中的莞爾做那個口型,猜測著他想要告訴自己的話,試了好久才約略猜到,莞爾想要對她說,“好好活。”

要好好的活著,哪怕回頭滿地成傷,也要擦掉眼淚微笑著向前走,“不要回頭看,才看的到前方,不要只記得難過,要記得還要開心。”這就是我的哥哥,我最親愛的哥哥,最親愛我的哥哥,在永生離別之後,對我的囑咐。

天光透過流蘇斗帳照入床上,張嫣以手背拭淚,對著空氣輕輕勸誡自己,“要開心。”

“翁主,”荼蘼在帳外恭慎的問著,“要起身麼?”

她坐起身,輕輕應道,“嗯。”

帷帳張起處,她抬起頭,笑的滿面燦爛。

侍兒端過盛著水的銅匜,荼蘼接過手巾,伺候在一邊笑道,“適才長公主來探過翁主,瞧翁主睡的熟,沒有讓叫醒。只是吩咐著你一會兒去尋她。”

張嫣隨口應道,“知道了。”褪下寢衣,露出裡面一件白色冰紈心衣來,與後世內衣相差甚遠,衣料精貴,貼在身上有似於無。

“翁主,”荼蘼捧上用火爐烘過的白色單衣,笑道,“大冬天的,這麼露背站著,不冷麼?”抖開單衣,為張嫣穿上,又捧出第二套白絹衣,卻是夾了絮的,比剛才那件厚實的多。最後一件是淺黃地茱萸紋夾擷花羅深衣,裡襯黃絹底,中納絲綿,與袖襟邊緣俱都緣了一寸寬的紅錦繡邊,圓領右衽,領口平貼交掩,開的很低,露出裡面兩層衣衣領,層層相疊,稱作“三重衣”。荼蘼牽起衣襟,將之掩在身後復又繞過來,繫上衣帶,便顯出張嫣細細一握腰肢,天真妖冶。

“果然好看。”荼蘼一笑讚道,“不枉費皇后娘娘特地送來。聽說是齊魯最好的花羅所制的呢。”張嫣卻有些很無語,因為她剛剛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她現在所穿的褲子是沒有襠的,只是兩條彼此分離的夾絮褲腿,俱說叫做絝的東西。也就是說,在深衣曲裾之下,她的兩腿之間有一部分涼颼颼的幾乎沒有任何布料包裹。

這,這,這,簡直是讓她舉步維艱麼。

在她的無語之中,一個侍娥捧出銅鏡,另一個執朱漆妝奩,分別立於案左右,荼蘼牽著她的手走到榻前,抽一柄檀香木蓖,輕輕梳攏張嫣的一頭長到腰際的青絲。銅鏡鏡面混沌,只能淺淺的照出個影子。張嫣望著鏡中的自己,眉目儼然是幼時的自己,玉雪可愛,左耳耳垂之上,有一粒豆大的胭脂痣,像是剛剛紮了一針,紅潤潤宛如將落又落的血色,很是鮮豔。

她伸手摸了一摸,銅鏡映照著自己,不自覺悵然。

那是當日她穿耳的地方。

張嫣抿唇茫然,不知其中關竅,正胡思亂想間,忽然覺得頭髮被扯到,哎呦一聲喚出來,皺眉抱怨道,“疼。”

“對不住啊,翁主。”荼蘼歉意道,復又疑惑,“翁主今天的頭髮比往常難梳多了呢。”她卻不知道,張嫣的髮質本身並不是很好,睡相又野,一頭長髮不知道打了多少結子,只好沾了些熱水彈在她頭上,這才梳順了一點,照著昨日所梳雙髻為張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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