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知道你愛女心切,可是你也要講一點理,”
“陛下待我們一家恩情深重,她身為一國之後,卻行此荒唐之事。若不受罰,豈非是我等為臣不孝。”
“陛下都沒有怪她,加她一根指頭。作為出嫁女之父,你有什麼資格罰阿嫣?”
張敖深吸了一口氣,隱忍道,“正是因為陛下沒有半分怪罪,我們才得更做出正確的姿態來。——不然,滿朝百官會將我們張家看做什麼樣子。這丫頭就是從被你這個當孃的給寵壞了,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事情都敢做,若是這次不讓她認錯的話,若以後她再行出什麼悖逆之事,我們張家拿什麼去賠罪?再說了,她從未央宮逃出來的時候,可曾想過,如果此事敗露,張氏會有什麼罪責。”
“阿翁,”張嫣大聲喊道,“我知道我錯了。”
“我以後也再也不會再亂來了。”
在這次離宮之後,經歷了匈奴之險,好容易才逃了回來,她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知曉,她的離開,不會讓家族因此獲上什麼大罪。畢竟,就算她離開了,劉盈心有愧疚,不會怪罪;而呂后又顧念著魯元,也不會怎麼樣張家。
可是她終究是沒有太多考慮信平侯府的。
就好像,一棵樹會在春季芽,茂盛的生長,秋天結出豐碩的果實,也會在冬季落下所有的葉子,緩慢的生長,等待下一個春暖花開。
她的離開,給了信平侯府一個重擊,也許能保證張氏這株樹不會因為她而被枯萎死去,卻截斷了它在來年某段時日枝繁葉茂的可能。
她將額頭伏下去,觸著疊在身前的雙手,誠心泣道,“我真的知道錯了。”
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否認,她的任性行為,曾經讓她的家族處在傾覆的風險之下。
“當張氏列祖列宗之面,子孫張嫣在此承諾:從今以後,絕對不會任性行事,做出有損張氏宗族之事。阿嫣如今有孕在身,為子嗣計,不宜跪拜祖宗請罪。待他日阿嫣生產滿月之後,自會再到祖宗面前請罪。”
……
魯元正與丈夫僵持,聽了這個訊息,只覺得自己耳鳴聽錯,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再問了一遍,
“阿嫣,你有孕了?”
“是。”
到了這個時候,張嫣反而顧不得羞澀,只清淺的點了點頭,雙手輕輕撫在腹部,
“正是因了他的原因,我才被逼在路上休養了一個月,才啟程回了長安。”
“那你還在這兒跪著做什麼。”她忍不住吼道。一把拉著張嫣起身,回頭望著丈夫,“你滿意了?讓吃了那麼多苦的懷孕的女兒跪祖宗家廟,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麼狠心的當爹的。”
……張敖抑住心中訝然,訕訕道,“我不是不知道麼?”
“既如此,”他轉身,視著面色蒼白的女兒,柔聲道,“你身子不好,還不好好回去養著腹中胎兒。”
張嫣還要再說什麼,已經是被魯元拉住往外走,負氣道,“咱們不理你阿翁,說起來,你這孩子也真是,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早和阿母說。”望著女兒的目光已是轉為憂慮,“你身子弱成這樣,還要懷著胎兒,可怎生受的了啊?”
張嫣隨著母親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望向父親,“阿翁,”
你不陪我們回去麼?
張敖立在家廟之前,負手而立,一身青色棋盤紋深衣,風姿淡雅,和煦的對女兒笑了笑。
“阿嫣,你是我的女兒,你這次實在是錯大了。但你既身懷有孕,不宜操勞。我身為你的父親,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便代你跪拜一夜,也算是給祖宗一個交待。”
……
張嫣微微啞然,“阿翁——”
“傻丫頭,”張敖微微笑了笑,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安撫女兒,卻遲疑了一下,終究落了下來,“阿翁要你知道,阿翁雖然對你嚴厲,但是依舊是愛你的。”
張嫣眼圈兒一紅,溫聲道,“父親對女兒的情意,女兒知曉。”
“聽你母親的話,回去睡吧。”張敖淡淡微笑,
“你身子弱,又懷著孩子,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操勞不得,不要想太多。為你跪,阿翁心甘情願。”
……
下得家廟的高臺,張嫣回過頭望上去,見高臺之上,她的父親已經是回過頭去,掀開袍子,跪了下去,在蒼茫的暮色中,他筆直的青色身影,像一株挺拔的樹。
魯元長公主一夜輾轉未眠,直到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