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瞟了他手中玄色奏摺案板紙一眼,抿唇自嘲,“看起來,張闢疆曾經來過雲中?”
“嗯。”劉盈頷首,“他前日過來,這便是他擬的關於募軍的章程。”
“我生病的事情,也是他你的——到底是你的忠心臣子,”她的聲音低下去,“所謂兄妹之情,抵不過君臣之義。”
“阿嫣,”劉盈微微蹙眉,凝望著她,不贊同道,“你未免太妄自菲薄。張偕一直信守對你的承諾,直到我親自找到這兒,他才上門坦誠之前的事情。他也是為你好,世人
大都勸和不勸離,難不成你還指望他勸我真的放你離開不成?”
張嫣不願意再接這個話題。接過去奏摺仔細看了一遍,張偕不愧是一代人傑,她當初只提了一個點子,他隨之發揮,便將完善民了一個可以切實實行的方案。
關於如何招募軍隊,以及隨之的軍隊服役年限物資供給,包括訓練的諸多細節都落到實處,縱是自己,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將奏摺合起來,推回到案上,“我只是一個閨閣女子,提一提點子已經是勉強,至於軍隊和打仗的東西,我是不懂的。張都尉這份表折已經是擬的很好了。我沒有其他意見
。”
被她的拒絕噎了個透心涼,劉盈悻悻,暫時將兒女私情放到一邊,認真商討起募軍制來。“張卿的章奏的確已經算完善,”神態鄭重,看起來好像他和張嫣之間的一切私情
都不曾存在過,他只是一個一心為公為國的官員天子,而面對的少女,也單純只是提出新軍制的百姓。
“只是我想著,畢竟你是最初提出募軍制的人,也許在這些章程之外,還有什麼特殊的見解。不妨提出來,若能完善一二,也是好事。”
張嫣也認真起來,身子微微前傾,沉吟,“大人可曾考慮過,天下有一種東西,叫做勢?”
“大凡制度,都有一定的適應性和生命期。徵兵制是從戰國傳承下來的軍制。當時天下瓜分,以秦國為例,國土不過關中一地,若有外敵入侵,秦王發下徵軍令,老秦人背
上乾糧,從國土最西的地方,只需要一天,就能趕到函谷關。到了如今大漢,天下一統,國土比先前何止大了三五倍?百姓無論是”戍卒”
還是“衛卒”,花在戍衛外的成本,就是從前的十倍不止。單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徵兵制的改變,是必然的趨勢。”說起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目光璀璨有神,散發出自信的
光芒來,亮的比過月夜裡,最閃亮的星星。
第一八七:香事
劉盈為這樣的光華所誘惑,移不開目光.依稀不知自己應答了些什麼.耳邊聽得張嫣續道,“……徵軍制實行已久,不是一時半會之間能夠徹底改變的。我的意思,募軍暫時
在北地數郡實行,並且在長安設一支募軍,不需要多少多的人數,只需要保證絕對的精銳,而這支軍隊,你一定要確保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不能給任何旁人控制的可能性……怎麼
了?”
“沒什麼。”劉盈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劉盈頗覺玩味。
他發現一個事情。張嫣排斥他身為夫婿的身份,卻對“呂御史”的官方身份保持一定程度的尊敬,且臣服於呂御史身後自己作為大漢天子的皇權。最重要的是,她對曾經的劉
盈舅舅有著極度程度的尊敬維護與好感。
他悵然的想,這是不是一個怪圈?
當他只願意將她當做外甥女的時候,她站在自己身後,用一種單純而深刻的愛,執著的愛著自己:當他想要低下身子做她的男人,她卻已經退了回去,只願意做自己的臣民和
外甥女。
他們總是在錯過彼此。
那支設在長安三輔的募軍,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吧?
阿嫣.你在嘴上說著我們再不相識的話,但在心裡頭,總還是惦念著我的。
劉盈心頭欣慰,覺得自已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辛苦和徒勞,也就都有了意義,若有所思道,“若募軍開始實行,徵軍就要收縮了吧。”
“是的。”張嫣頷首.“整個大漢維持的軍隊當是一個上下浮動的常量。若是少了,可能無法保證地方安全;多了則徒耗民力,且浪費大筆的軍費。當募軍達到了一定的規模
,徵軍自然當相應收縮。
但徵軍實行了多年.自有它的道理。每個大漢成年男子都有一年“戌卒”和一年“衛卒”,有些人家境貧苦,甘願服兵役;但那些家境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