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好之後她執著黛石退後幾步,望著端坐於前的女孩。“真漂亮。”她用手勢讚歎道,“阿嫣瞧瞧可滿意麼?”
張嫣瞧著銅鏡,銅鏡中地少女也正瞧著她,一點眸光漆黑靈動,清純而又妖嬈。
飛仙之髻高挑崇聖,卻又帶著點青澀的小嫵媚。將長成未長成的少女有著一種這個年紀特有的清純。靈魂卻遠不止九歲。天真與成熟在這具稚嫩的軀體裡矛盾的互存著,景娘敏銳的抓住了這個矛盾的所在,並用脂粉為畫筆,將它放大出來。
這鏡中地少女可真的是我?張嫣不自禁的伸手去觸控,卻只摸到冰涼的鏡面。而鏡中少女的烏眸似乎蒙著一層若有所求的霧氣。
我想求的又究竟是什麼?
她瞧不出來。
她抬頭瞧著舉鏡的景娘,她的容顏明媚,雙眸熠熠生輝,充滿幸福的光芒。
女為悅己者容。我若生地美,又最想為誰所看到?
“景娘姐姐,”她張口問。“每一年上巳節渭水河邊有不少青年男子向你獻殷勤。你就瞧不上一個人?”
“嗯?”景娘怔了一下,笑“道”,“我情願一生伺候在先生身邊,渭水春色雖好。不是景娘所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年華卻易逝。姐姐就不願意做一個君子的淑女?”
景娘微微仰首笑了,張嫣瞧見她下頷溫柔的弧度,“先生就是我要求的君子。縱然有一日他垂垂老矣,躺在榻上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他也是我心中最好地君子。”
“阿嫣,”她語重心長,“等你到了年紀,你就會懂。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是多麼難得,而心有所慕的女孩子,能為她愛的君子,做到什麼地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回到侯府張嫣心中猶有所思,我找的到那個愛我的男子麼?愛。又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
過了些日子。宮中派人來說,皇后娘娘的胭脂用完了。請張娘子再送些過去。
“這麼快?”張嫣愕然,她親手所制的脂粉,不過只供幾個親近地女眷使用,皇后,阿母,呂伊,以及太子婦陳瑚。從來都是年輕的女孩子愛俏,卻居然每次都是呂皇后那邊最先用完。
“回去跟皇后娘娘說,”她吩咐來人道,“明兒個阿嫣親自進宮去看她,順便為她帶過去。”
那時已經是快進四月了,張嫣想起陳瑚素日最愛桃花,便亦帶了些桃花胭脂贈給她。
這些日子呂雉過的極是舒心,接過脂澤笑眯眯道,“阿嫣的心思總是最巧,蘇摩,你說,我抹了阿嫣制的胭脂香澤,可比的過西邊地那個戚懿?”
蘇摩亦笑眯眯地答道,“論狐媚,皇后或許不及那戚懿,但論起大氣雍容,一百個戚懿,也不及皇后的。”
張嫣抿嘴一笑,問道,“有些日子沒入宮了,不知道舅母腹中胎兒可好?”
談及陳瑚,呂雉便微微皺了眉,道,“她身子重,少走動,我也有些時候沒見了。”
轉過酒池,她遠遠地就看見陳瑚。
彼時陳瑚已經身孕足七月,她穿著一件寬鬆的白地錦袍,手扶著腰,轉臉和身邊的香覃在說著些什麼,側影看上去竟有些消瘦的感覺。一路看
香覃將手中漆盤遞給她,陳瑚伸手去接。
張嫣舉手,正欲揚聲叫喚,忽然目瞪口呆,遠遠的見陳瑚不知怎麼沒站穩,跌了下去。四周宮人驚叫著去攙扶,卻根本來不及。陳瑚重重的跌在地上,抱著肚子呻吟了一聲。
“啊”
張嫣放聲尖叫。
她抓著荼蘼的衣角瑟瑟發抖。
閉了眼睛,她彷彿都能看到,適才血色一點點的從陳瑚身下流出。染透了裙襬,像開出一朵朵豔紅色地花。
內殿中,陳瑚似乎喊著什麼,因氣力不繼,聽來有些模糊。仔細聽清楚了,卻是太子二字。
“舅舅呢?”張嫣抬頭問道,“有沒有讓人去前面通知舅舅。”
青衣小宮侍紅著眼圈抬起頭來,“早就叫人去叫了,可是………”他單薄的身子憤怒的瑟瑟發抖,“太子參乘說殿下正在與陛下商討國是,不能打擾。”
“胡說八道。”張嫣氣急起身,“我去找舅舅。”
剛步出耳殿。忽聽得對面陳瑚所在之東次殿中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她回過頭來,看著東宮威嚴的殿尖,她抓著荼蘼地手,將指尖捏的發白,“去看看,太子婦那邊怎麼了?”
宮侍回來的時候,面色駭的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