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愕然半響。頓首拜道,“是實。”
“你當大漢軍隊是你的私家侍衛麼?”高帝越發橫鼻子豎眼睛,“還不回去閉門思過?”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拜起身退出。
“此子不效法紀,”高帝無謂笑笑,坐直對眾臣道,“朕欲易儲,立趙王如意。眾卿認為可得與?”
殿下眾臣左右看看,總算明白昨夜呂府下人星夜馳往各府送來上元賀禮是為哪般。太尉周勃與太子太傅孫叔通同時出眾諫道,“不知太子所犯何過錯?”
高帝便搓手老調重彈,“老周啊,你也是知道地,朕這個兒子太仁弱,一點都不像朕。他日若為君,則天下盡陷於深宮婦人之手。”
“陛下,”周勃鄭重拜道,“此次太子在淮南戰中奮勇殺敵。臣觀之,覺得他雖然比不上陛下當年,倒也沒您想的那麼軟弱。而且陛下,”他笑笑道。“說起來,咱們都老了,而孩子總會長大,太子如今也才十六,您莫要過於苛責了他。”
劉邦怔了怔,又幹巴巴道,“那他不效禮法“那時候太子已經是回師了,陛下當年還攜戚夫人隨軍呢?”孫叔通揚眉噎了回去。昂然再拜。端正道,“從前晉獻公因為驪姬的緣故而廢太子改立奚齊,晉國因此亂了幾十年,為天下笑。秦朝不早定扶蘇,才讓趙高能夠詐立胡亥,最後滅祀。前車可鑑。如今天下皆知太子仁孝。呂皇后與陛下又是結髮夫妻,共生死苦。豈可背哉?”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高帝終於發怒,瞪眼耍賴道,“這是朕的家事,朕願意將江山交給哪個兒子就交給哪個,輪不到你們管。”
“陛下這話說的不對,”孫叔通寸步不讓辯駁,“若陛下只是小家小戶,則此為家事,臣不當置喙。但陛下為一國之君,則太子為天下本。天下人皆可言之。”說到這裡,一口氣激動起來,揮臂大聲道,“陛下必欲廢嫡而立少,臣甘願先伏誅,以頸血於地。”
大殿頃刻安靜,高帝逡巡於群臣,見三公九卿或直視或垂首,皆有不贊同之意。嘆了口氣,終知事不可為,笑指著孫叔通道,“太傅罷了罷,朕不過是戲言而已。”
叔孫通硬邦邦道,“陛下需知,太子為天下之本,本一搖則天下振動,陛下又如何能拿天下開玩笑。”
高帝只好尷尬一笑,道,“吾聽公言。”
孫叔通與周勃並袂出殿,遙遙望見侯於酒池之上地呂后,遠遠斂襟拜道,“多謝兩位大人為太子建言。”
東宮之中,繁香嫋嫋,劉盈在殿中操琴。琴聲清正,流淌著一絲半些兒心緒起伏。
陳瑚站在外頭聽了一會兒,入殿從背後擁住他。伏了一會兒,才不滿嘆道,“陛下總是偏
劉盈沉默片刻,方道,“子不言父過。”
懷孕將近四個月,陳瑚的腹部已經微微隆起。劉盈將耳貼在她腹上,聽了一會兒,笑道,“等你出生了,阿爹手把手教你讀書習字,騎馬射箭。”
陳瑚撲哧一聲笑了,垂首瞧這個和自己腹中孩兒說話的男子,神情溫柔。
若真有那麼一天,真有那麼一天,
便是太子真的做不了皇帝了,她也是覺得幸福的。
她打了一個哈欠,睡意朦朧。
“你最近好像很嗜睡啊。”劉盈疑惑道。
“是啊。”她不在意道,“也找御醫看過,只說是妊娠的正常反應。”
數日後,在太子學舍中,劉盈問太傅孫叔通道,“太傅是為我大漢制定典章禮法之人,太傅覺得,這禮法之內,可堪容人情?”
孫叔通沉默了一會兒,笑道,“當日殿上,陛下不過是借題發揮。但臣認為,太子回京之日,卻有小過。………臣知太子事母孝順,又與太子婦夫婦情深,只是既已歸京城,則不過差個一時小會的,何必急於一時?”
劉盈拜受教。
春二月,高帝在長春臺置酒設宴。
宴到三分,高帝抬首,忽然瞥見太子身後立有四位白眉皓首的老人,面容生疏,自己從未見過,然而舉手投足之間自有林下風度,蕭蕭然可親可敬。
席散之後,高帝言笑晏晏問於太子,“此四位先生是為何人?”
太子微笑答道,“商山之上住有四位閒人,為東園公唐秉,裡先生周術,綺裡季吳實,和夏黃公崔廣四位,就是這四位先生了。”
劉邦訝然,召見商山四皓,斂容問之曰,“昔者朕與項籍共爭天下之時,亦曾延請過四位先生,先生不肯前來。如今卻為太子效命,何者?”
唐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