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敖煨兩道上火候極深,我便一直想偷學藝呢。”
她們最近又迷上了六博,便擺開殺局對戰。
張嫣幼時在長安,也曾與人學過六博。知道六博的規矩。
孫寤看張嫣避開自己的劫殺不顧,徑自擲盧,走了邊角地步數後,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嗔道。“阿嫣你平日裡看起來也是聰明的很,怎麼玩的一手臭六博呢。六博雖然一半靠擲盧運氣,可也要人走一步,看三步,心中有數。沒的像你這樣橫衝直撞,莽撞地不忍卒睹。”
語罷,她移動局上自己的散子,一舉搏殺了對方的梟棋。
輸了棋。張嫣也不在意,笑眯眯倚著憑几道,“我也不是不會,只是那樣費腦筋,多累啊。六博本來就是消遣的東西,大家嘻嘻哈哈,隨心所欲的走棋,不是更開心麼?”
近年來,她遵循淳于臻的叮囑,少動腦。多養身,竟也覺得,實拙也有實拙的好處,不關己身的事情。都懶洋洋地不願去想,如今看起來,倒是卓有成效。有句老話,叫心寬體胖,現在在宣平頤養的自己,到底將養胖了一些,不再像初來長安時的瘦骨嶙峋,叫父母懸足了心。只是。事物都是相對兩面的,有好處也有壞處,譬如說,她近來也覺得自己的腦子鈍了不少,有些從前一眨眼就能通透的事情,此時卻要在心頭品個幾番才能品味出神來。
第二盤博局到中局的時候。解憂在堂外叫喚。“娘子,驛站剛剛送過來燕隱公子的信。”
“拿進來吧。”她道。
對著燭臺剔去封泥。抽出帛書,張嫣攬書卒讀,不覺怔在那裡。
“怎麼了?”孫寤侯了許久,察覺她心神不對,關心問道。
“沒事。”她吸了吸鼻子。
正在此時,荼蘼推門道,“娘子,羊肉羹敖好了。要不要現在就盛上來嚐嚐味?”
“盛上來吧。”她道,推開面前博局盤,笑道,“改日在繼續下,總有一天,我、一定能贏過寤姐姐。”
“等下輩子吧。”孫寤逗笑道,憑你那臭棋簍子,如果不肯認真起來罷。
羊肉性溫補,大冷天裡做羹最好。孫寤嚐了一口,只覺得從喉到肺,一路都暖烘烘的。“只要不是在外頭走,“她笑眯了眸,愜意道,“我是最愛下雨天的,聽得屋外頭嘩啦啦地雨聲,自個在屋子裡乾燥溫暖,做什麼都覺得閒適。”
“嗯。”張嫣被她逗笑了,心不在焉道,“那你是沒去過南方,南方五月裡要綿延下一個月的雨,屋子裡粘噠噠的,什麼東西都透著股潮溼,能讓人煩躁死。”
“真的麼?”孫寤瞪大了眼睛不信問道,復又笑,“說地你像去過南方似的。”
吳越以南,漢朝一直視為蠻荒之地,此時尚未開發,以孫寤所想,張嫣為貴女,自然不該去那種地方。
“呃,”張嫣被問的有些口吃。
羊肉羹糜爛鮮美,入口酣滑,孫寤瞧出張嫣心中有事,思緒已經微微飛離了這處。
“果然是好味道呢。”她放下漆碗,笑道,“外頭雨也停了,我趁著這時候回家,也免得等下又澆的透心涼。”
“也好。”張嫣也不留她,起身笑道,“你的蓑衣便留在這吧,等天晴曬後,我遣人給你送回去。”又道,“岑娘煮的杞子羊肉羹有的多,你帶一些回去,給你幼弟嚐嚐?”
“這可不方便。”孫寤俏皮笑道,“而且,咱們兩家雖然隔的不遠,可也不近,這麼捧回去,只怕涼透了。”
“不怕。”張嫣微微一笑,內間解憂提了一個玄漆食蘞進來,聲音利落,“這食蘞裡面納了很厚地絮綿,蓋上蓋子,孫娘子提著走,只怕到了家還溫熱呢。”
張嫣目送孫寤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園門之外,又命荼蘼換了燭臺,取出先前收起的帛書,在燈下重新細看。
張偕在信中並沒有提到那幅扇面一絲半毫,只是說起一件事:
前日,陛下往留侯府探為兄,見兄案上所置紈扇,閒談中問兄此物從何而來,兄言為嫣所贈耳。陛下聞言不答,良久悵然。
兄知陛下實欲與嫣重修舊好,然未逮。故太子婦之事,實有隱曲,你我共鑑。實不應歸咎於陛下,陛下心性慈和,然嫣實不應以頑幼心性抗之,當告之汝,切記切記!
燭光跳躍明滅,映照的張嫣面上神色陰晴不定。
一直以來,她其實,並沒有在心裡責怪他。
注:昨日章節中所提的鳧茈果,書評區裡有許多書友猜到了。就是荸薺。
荸薺是我非常喜歡吃的一種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