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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坐在地上,兩條手臂擱在破爛的椅子上,頭倚在手臂上。在我說話時,她一直望著我,然後答道:‘你說吧。”
“埃斯苔娜是誰的孩子?”
她搖著頭。
“你不知道嗎?”
她又搖著頭。
“是賈格斯先生把她帶來的還是派人把她送來的?”
“他把她帶來的。”
“你能否告訴我她的詳情呢?”
她十分小心謹慎地低聲對我說:“我把自己關在這所房屋裡一個時期後(我不知道究竟過了多少時間,你看這裡所有的鐘表都不走了),我告訴賈格斯先生,我想要一個小姑娘,一方面撫養她,一方面疼愛她,並且可以使她免遭我的命運。在我和這個世界隔絕之前我就在報紙上讀到過他的名字;我便請人去找他,要他到我這裡來為我處理事務,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告訴我他願意為我尋找一個孤兒。一個晚上他來到我這裡,帶來一個女孩,當時她正睡著,我便叫她埃斯苔娜。”
“我想問一下她當時幾歲?”
“兩三歲吧。她對於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一個孤兒,由我收養的。”
於是我確信那位管家婆就是她的母親,我不需要證據就可以得出這個結論。我想,無論是誰都會看出,這其中的聯絡非常清楚,而且一眼就能看出。
我們這次見面到此為止,沒有必要再延長下去,因為延長下去也沒有什麼可做的。至於赫伯特的事,願望已經達到;至於埃斯苔娜的事,郝維仙小姐已經把她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了我,我能給她的安慰也說盡了,沒有更多的話可說,我們便告別了;我們就這樣告別了。
我走下樓梯進入自然的新鮮空氣當中,此時正是暮色蒼茫。我告訴那位剛才我進來時為我開門的老婦人,說我現在不麻煩她開門,在離開這裡之前,我準備在裡面走走逛逛。我似乎有一種預感,我再也不會來到這裡,何況這即將消逝的白日之光正適合於我在此作一次最後的憑弔。
這裡堆放著許多荒廢了的酒桶,多少年前我曾踏在桶上行走。自從那以後,又經歷了多少年的雨水浸蝕,那些原來豎立的酒桶都已腐朽,變成了小小的沼池和河塘,於是我向荒廢的花園走去,圍著園子散起步來。我繞到我曾和赫伯特比試本領大打出手的地方,繞到我和埃斯苔娜曾經散步過的地方。現在一切都是那麼寒冷疏遠,那麼孤獨寂寞,那麼荒涼悽苦!
我繞回來時走的是制酒作坊的那條路。我走到花園盡頭的一個小門處,把生鏽的門閂拔開,從此屋穿過,到了對面的那扇門,從那裡走出去。這扇門可不容易開,木頭因受潮膨脹已鬆動,門閂和插銷處已對不上,門檻上都生出了一片菌類植物。出門後我又回頭張望了一番,霎時間,童年時代的聯想又一次在心靈中奇怪地復活,在幻覺中我突然看見郝維仙小姐正吊在屋子的大梁之下,形象的逼真強烈,令我站在大梁之下全身上下發抖。我很快意識到這原來是一個幻覺,但我已經站在了大梁之下。
在這個地點,在如此的時刻,真令人傷感,幻覺給我帶來無限的恐懼。雖然這一切都瞬時即逝,然而在我走出開啟的木門時,這仍然使我感到一陣無可名狀的畏懼。我記得那次埃斯苔娜令我傷心之後,我就是站在這扇門旁亂揪我的頭髮。從這裡我走到前院,心中躊躇著究竟是去叫老婦人開門讓我離去,還是再到樓上去一次,看看郝維仙小姐是否和我剛才告別時一樣平安無事。我終於採取第二個方案,直接走上樓去。
我走到剛才告別的屋子,窺視了一下屋中,看到郝維仙小姐坐在緊靠著壁爐的破爛椅子上,後背正朝著我。於是我便想離去,就在這時,我剛把頭縮回,就看到一團火光突然躥起;同時,她驚慌叫喊著向著我這邊奔來,一團熾烈的火裹住了她的全身,火焰向上直躥,幾乎有她兩個人那麼高。
我當時穿著一件雙層披肩的大衣,在手臂上還搭著另外一件厚呢大衣。我連忙把大衣脫下,朝她衝過去,將她撲倒在地,把兩件大衣都蓋在她的身上,又從桌子上拖下了那塊大桌布,也蓋到她身上。這一拖連同桌上所放的一堆破爛東西以及寄居在這裡的一切醜陋的東西全給拖了下來;我們就像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在進行著殊死的搏鬥,我把她蓋得越緊,她越是狂亂地叫喊著,想掙脫出來。當時我對於這一切情況全無感知,既沒有想到,也沒有可能知道,直到事情結束後才曉得。等我悟到時,我們正躺在大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