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杯怎麼樣?”
“你也來,我也來,你一杯,我一杯,”巡官說道,“杯底碰杯頭,杯頭碰杯底,碰一次,再一次,兩杯相碰的音樂最動聽!來,祝你健康,祝你長命千歲,現在能識貨,將來更加能識貨。”
巡官高高地把酒杯舉起,一飲而盡。看上去他勁頭十足,還想再來一杯。我看得很清楚,彭波契克先生慷慨大方得忘乎所以,竟忘掉這是送給別人的禮物,乾脆從喬夫人手中接過酒瓶行起了地主之誼,憑一時高興依次給大家敬酒,連我也嚐了幾口。一瓶喝完,他又大方地把第二瓶酒也要過來,像第一瓶一樣,闊氣大方地為大家一一斟酒。
我看著他們群集在熔爐的旁邊,談笑風生,興高采烈。這不由不使我想起那位逃亡的朋友,他簡直成了這頓午飯可怕的鮮味佐料,雖然他本人這時還藏身於沼澤地中。他們本來興致也不高,一加上了他這調味品,頓時神情煥發,精神為之一振。現在,他們都生氣勃勃地打賭,說“這兩個歹徒”一定會被逮捕。風箱為了追捕逃犯而怒吼著,火光為了捉拿他們在閃耀著,煙霧在催促著去追趕他們,喬也在為了抓住他們而敲著打著。映照在牆上的陰鬱可怕的影子,隨著火光的起伏,威脅性地搖曳著,熾熱的閃亮火星跌落下來,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是個富於憐憫和幻想的孩子,幼稚地認為那天下午室外的一片暗淡,也是為了那可憐的人而變得如此蒼白無光。
最後,喬的任務完成了,敲打的聲音和風箱的聲音也隨之停止。喬穿起了他的大衣,並且鼓起勇氣建議我們幾個人尾隨著士兵們一起去,看看追捕犯人的結果究竟如何。彭波契克先生和胡卜先生推辭說不能去,因為他們要抽菸,而且要參加婦女活動,而沃甫賽先生說,只要喬跟著去,他一定也去。喬說他自然樂意,並且願意帶著我去,當然這需要喬夫人的贊成。我敢保證,當時要不是我姐姐出自好奇,想知道一切詳細的經過和最後的結果,她一定不會讓我們去的。就是這樣,她還提出了條件,“如果你把這孩子帶回來時,他的腦袋被滑膛槍子彈開啟了花,別指望我會把它再補好。”
巡官倒是很有禮貌地辭別了女士們,也像一個情投意合的同志一樣和彭波契克先生道了別。我真懷疑,要是這位巡官大人在這裡乾巴巴的,滴酒不沾,他是否還會如此討好地說彭波契克先生的好話。士兵們重新拿起了槍,列好了隊。沃甫賽先生,喬,還有我,都按照巡官的嚴格命令,跟在隊伍的後頭,而且到達沼澤地後絕對不能說話。我們走了出去,在嚴冬的寒氣當中,堅定地向目的地前進。這時,我心中又冒出一個壞念頭,低低地對喬說:“喬,我真希望找不到這些逃犯才好呢。”喬也低低地對我說:“他們要是都逃走了,皮普,我願意拿出一個先令來。”
村子裡沒有人跑出來加入我們的行列,因為天氣十分寒冷而且陰沉可怕,一路上顯得很淒涼,腳下的路又不好走,黑幕也即將降臨,家家戶戶都在屋內生著火爐,正享受著節日的溫暖。有幾張面孔匆匆忙忙地貼在相當明亮的窗子上跟著我們望,但一個也沒有走出來。我們經過了指路的牌子,便一直向鄉村的教堂墓地走去。在那裡,巡官對我們做了一個手勢,命令我們停幾分鐘。他派出兩三個士兵分頭到墳墓間去搜尋,也順帶檢視一下教堂的門廊。他們什麼也沒有發現,就回來了。然後,我們從教堂墓地邊上的門出去,向一片廣闊的沼澤地進軍。一陣嚴寒刺骨的雨夾雪沙沙地藉著東風之便向我們迎面打來,喬把我背在了身上。
現在,我們已來到陰鬱淒涼的荒野之地。他們絕不會想到,僅僅在八九個小時之前我就來過這裡,而且親眼看到過兩個隱藏在這裡的人。這時,我才第一次驚慌地考慮到,如果我們遇見這兩個人,那個和我打過交道的逃犯會不會以為是我把士兵帶來的?他早就問過我是不是一個騙人上當的小魔鬼,他還說過,要是我參加那些人來搜捕他,我就是一頭兇狠的小獵犬。他真的會認為我既是一個小魔鬼又是一個小獵犬,真心誠意地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把他給出賣了嗎?
現在我提出這些問題來又有何用?反正,我現在在喬的背上,喬正揹著我,像一匹真正的獵犬,飛越過道道溝渠,不時地還有意刺激著沃甫賽先生,叫他不要把羅馬人的鷹鉤鼻跌壞,要緊緊地跟上我們,不能掉隊。士兵們走在我們前面,相互拉開了距離,排成一條寬寬的一字陣形。我們現在所選的路線正是我早晨走過的,不過那時的大霧把我領向了岔路。現在一片晴朗,要麼是霧還沒有出來,要麼是風把霧吹散了,在夕陽低低的殘照之下,那燈塔、絞刑架、古炮臺的土丘,還有河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