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灝與顧還卿見面的那一日,是一個傍晚。
彼時斜風捲簾,暮雨瀟瀟,天色陰沉沉的,衣著素雅的少女亭亭玉立於穿山遊廊,淡然凝眸望著廊外,她青絲隨風,衣帶飄飄,面容沉靜而安詳,姿態清冷而惑人,靜若繁花。
有些女子,即使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需那麼靜靜一站,不用華服襯托,不用首飾點綴,也能自成一派風景,剎那間令人怦然心動。
許多年後,聶灝都還記得那個雨後的傍晚,他負手踏上游廊,腳步輕若無聲,仿若怕驚醒一簾幽夢,少女卻似有所覺,微側頭,一個不經意的回眸。
他霎時只覺滿目驚豔!
她當真生的好看!肌膚如出水芙蓉般清澈,濃密長睫若蝶翼翩翩欲飛,一雙如水秋眸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讓人不敢逼視。
有人說,男人是視覺動物,他們注重視覺上的享受,上街見到美女,即使戀人在旁邊也要看,因此,男人看一個女人,通常先看臉。
對於賞心悅目,百看不厭的美女,他們一般容易滋生好感,心也變的很軟,多了一種叫憐香惜玉的情緒……
以前聶灝不怎麼喜歡慕還卿,很大程度上是他覺得慕還卿濃妝抹豔,不夠美麗。然自從顧還卿洗淨鉛華後,他對她的感覺就變得複雜起來。
及至顧還卿在箭術上鋒芒畢露,初綻風華時,他對她的感覺已複雜到難以言喻。
心動,肯定是有的,那樣的女子,那樣的氣魄,鮮少有人不心動,否則他也不會預設父親的提議,暗中立下婚書。
喜歡,肯定也是有的,雖不多雖不濃,卻不能否認他已對她改觀——由當初的厭惡,已逐漸生出一股別樣的情愫。
他本以為那種心動只是一時,喜歡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逝,都不會很長久,可此時再見,他卻發覺那些感覺愈發清晰強烈起來。
兩人名義上是夫妻,可卻實實在在比陌生人不如,尤其是隔了這麼久之後,再見面,顧還卿只覺荒唐。
人生如戲,看別人演的精彩,自己又何嘗不是一齣戲。
“顧還卿,首先我很感激你。”打破沉默和是聶灝,他的聲音非常沉痛:“我無法在父親身邊盡孝之時,你能一如既往的代我侍奉父親,並在我父親病逝時,能井然有序地安排我父親的後事,為他送終,代我這不孝子……”
說到這裡,他眼圈泛紅,嗓音微哽,頭也深深地低了下去,未免失態,他用一雙骨骼分明的修長大手掩住額。
父親吐血而亡,抱憾而逝,恐怕會成為聶灝這一輩子心底的最痛!——他身為長子,未能為父親披麻戴孝,摔盆捧牌,甚至連守靈守孝都辦不到,每每一想起,俱是錐心之痛!
大軍班師回朝,他戰甲未脫,就像個瘋了一樣去祭拜父親。
一路上,他悲慟欲絕,嚎啕痛哭,氣難成咽……三步一跪,五步一拜,未到父親的墳頭,額頭已磕的血流滿面……卻仍覺得自己不孝之極……
聽他提起聶老將軍,顧還卿亦是黯然,她對聶老將軍的感覺很複雜,他縱然用婚書算計了她,可他一直對慕還卿和初一極好,不管她們是不是尚書府尊貴的小姐。
如果她不是穿來的顧還卿,聶老將軍的安排,對一個身世卑微,且無家可歸的舊時女子,無疑是最好的安排。
聶老將軍臨終前也許自私了一把,但他同時也是位善良的老人,所以她對聶老將軍無一絲怨言,有的也只是敬意。
她知道聶灝心裡不好受,他在流淚,可她沒有勸,節哀順變一類的話,對聶灝不管用。
“老將軍的殯殮之事,我只是走個過場,也非代你行事,所以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福伯他們那些對老將軍忠心耿耿的義僕吧。”
她實話實說:“你也不必難過,老將軍的身後事辦的極風光,你雖然不在,但有兩子為他披麻戴孝,摔盆兒的是九靈,捧牌位的也是九靈。”
那時她只以為聶淺歌呆,故而沒讓他為聶老將軍摔盆兒,後來才知道原由。
“不,我還是要感謝你。”聶灝堅持道:“在我生死未卜的情況下,聶家必定是風雨飄搖,你能做到那樣,已是最好,其次,你沒有在聶家危難之際棄淺歌和九靈於不顧,還把他們照顧的這麼好,我這個做大哥的羞愧難當,卻真的對你感激不盡。”
就衝這兩樣,顧還卿都是一個值得讓人傾心相待的女子,這樣的好姑娘,他不想放開。
他從小出身在功勳之家,遊走在上流階層,見多了那些只能同富貴,不能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