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大家出身的女子,只因為是庶出,便嫁與這樓訓導做繼室。不過樓訓導年紀也只比她大兩三歲,亡妻也沒留下兒女,所以兩夫妻生育了兩個兒女後過得倒也和美。
樓夫人回家和丈夫說起此事,樓訓導大感驚異。
他因為在縣學裡表現優異,府學這邊又極缺人手,就被調了上來當管事的訓導。到鹿城前,他只聽說那位新來的陸學政不是好相與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是個很難服侍的上司。但是相處了一段日子以後,他倒沒覺得陸大人的脾氣很難伺候,只是嚴厲了些……說實話,陸大人這種年紀,要是再寬和起來,那真要被屬下輕視了。
樓訓導雖然不太喜歡鑽營,但他一個舉人能從縣學的教諭一直混上來,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妻子和陸夫人是這一層關係,那倒真該多走動走動了,常燒灶灶才不會冷嘛。
“你那個姑母,和你親不親近?”樓訓導問樓夫人。
樓夫人遲疑了一下,說:“當然是親近的,我父親就是她的親弟弟。只是我父親外放得早,我跟著父親早早離了陽城,七八歲以後就沒見過她了。不過家裡人都說我和她長得像。”她雖然是庶出,生母又早死,父親也很疼愛她,給她尋了這門好親事,估計也和她長得像父親最尊敬的這位姐姐有點關係。
“那就好”樓訓導有些興奮。
樓夫人嘆息一聲,說:“可惜……”
不久後,樓夫人果然接到了芳菲發來的邀請。
芳菲用同鄉敘舊的名義,請樓訓導夫妻和兩個孩子一起到陸家來用一頓便飯。
樓訓導心知肚明,這發帖子的雖然是陸夫人,其實也是陸大人想和自己親近的意思。
陸寒把府學原來的掌權人物一掃而空,正是給自己培植親信的時候。如果自己能入了他的眼……以後的前程就不必發愁了。
到了赴宴當天,樓訓導和樓夫人帶著孩子準時來到了陸府。
芳菲親親熱熱的拉著樓夫人入座,笑道:“早就想請姐姐過來了。那天人多口雜,不好說話。今天咱可要好好的聊聊”
樓夫人比芳菲略大幾歲,但也算是年紀相仿。在芳菲的熱情相待下,樓夫人也很快放下了拘謹,和芳菲聊起陽城的一些舊事。
其實如果樓夫人一直在陽城長大,肯定不會沒聽過芳菲的事情……她和陸寒的這段姻緣在當地也算是一樁美談呢。
“對了,我去年離京的時候,給湛先生送了一些梅花茶,她很喜歡的……現在老家又讓人送了一批新制的梅花茶給我,待會我拿一點給姐姐吧?”
聽芳菲再次提起湛先生,樓夫人稍稍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上次是妹妹家裡的好日子,我不欲說些傷感的事情……事實上……”
“姑母她老人家,前月已經病逝了。”
芳菲拿著筷子的手一抖,一雙筷子鏘然落地。
她的眼裡霎時溢滿淚水,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態,才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掏出絹子來擦眼角。
怎麼會這樣……
記得去年見到湛先生的時候,她氣色還是很好的。雖然虛弱了些,但是也沒有生病的跡象啊……
“對不住,我失禮了……”芳菲勉強牽動了一下嘴角,才問起樓夫人湛先生去世的具體情況。
樓夫人見芳菲真情流露,也不禁為之動容。
說實話,湛先生是樓夫人的親姑母,但得知她去世的訊息時,樓夫人也只是感傷一番,並沒有像芳菲這樣激動。
畢竟姑母只是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一位長輩……但看來這位陸夫人對姑母的感情真的很深啊。
樓夫人也不太清楚湛先生的病因,只說家信裡提到姑母急病去世,由嗣子送終。
芳菲又是一陣難過。
湛先生出身世家,容貌端麗,驚採絕豔,可偏偏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後半生雖然衣食無憂,卻也過著槁木般的寡淡日子……芳菲細想起來,湛先生今年還不到四十五歲。
在這一世裡,芳菲發自內心尊敬愛戴的女性長輩,便只有一個湛先生。如今湛先生撒手人寰,芳菲竟生出一種“無人再如先生般疼惜我”的悽然感慨,本來已經擦淨的眼角又滲出幾滴淚珠來。
樓夫人被芳菲感染,心中亦是陣陣心酸,兩人竟相顧無言。碧荷和樓夫人的丫鬟素琴早把樓夫人的兩個孩子抱到一邊去玩耍,不敢打擾兩人的哀思。
經此一宴之後,樓夫人心裡倒真是對芳菲真心親近起來。原來她還覺得芳菲請她過府是為陸學政拉攏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