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龔如錚是龔家如今的三房領頭人,不過人家的家事,芳菲也就不去打聽這麼多了。
龔家的門房顯然是見慣了達官貴人,看到芳菲一行人坐著租來的舊馬車,便不免露出些輕慢之態。等到他進去稟報以後,再出來時卻態度大不相同,跟碧青說話的時候都微微彎著腰:“貴客請隨小人進來”
芳菲坐在車裡,從車窗間隙中便把這家奴的態度看得一清二楚。
前倨而後恭……是從盧夫人那兒得了什麼命令吧。
從這門房的模樣,便可知盧夫人對自己來訪還真是挺重視的。
芳菲從二門下了車,親手拉了柳兒,便隨著一個媳婦子往盧夫人的院子走去。
當她來到盧夫人院裡的小花廳時,盧夫人已經端坐在廳上等著她了。
芳菲心下一凜,盧夫人這也太客氣了。本來接見一個晚輩,盧夫人可以先在自己屋裡坐著,等芳菲在花廳裡坐定,她再施施然出來不遲。
這會兒卻早早坐在這兒等她……不知怎的,芳菲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盧夫人時的情形。
那時她隨著朱毓昇進了陽城府衙內宅,次日清晨,盧夫人親自陪她用早飯,還很和氣地給她介紹各種早點……這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不管盧夫人心裡怎麼想,芳菲倒是很佩服她這種數十年如一日的涵養功夫,絕不是一般的貴婦能做到的。對自己這樣的晚輩也如此多禮,和其他官家夫人相處起來就更不用說了,肯定會讓與她相處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舒服。
自己還得多跟盧夫人學習學習啊……做一個合格的賢內助,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芳菲來了?快過來讓我看看。這都多久沒見了”
盧夫人依然很是熱情,招手把芳菲叫到眼前,見到柳兒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
“這就是你的大小子?”
芳菲趕緊拉著柳兒讓他給盧夫人行禮。
“長得真好,像你”盧夫人顯然很喜歡小孩子,對於不怕生的柳兒更是愛極了,連聲問:“多大了?飯量好不好?叫什麼名兒?”
“小名叫柳兒。大名叫茂卿。”芳菲說起柳兒的大名,自己都覺得陌生,大概是平時從不叫“陸茂卿”這大名的緣故。不過喊起來是蠻響亮的,陸寒還是很會起名字的嘛
盧夫人也對這個大名錶示了讚許。“這是他爹爹起的名字吧?”
一般說來,孩子的名字應該是祖父取的才對。不過盧夫人知道陸寒年幼喪父,家裡那叔叔又是個不讀書的,這名兒當然是自己起的了。
芳菲應了聲是。盧夫人就著這話題贊起陸寒來。她說起陸寒幼有才名,十幾歲的時候便被大儒繆天南稱讚他天資過人,又是陽城多少年來唯一的一個縣試、府試、院試三試案首,“小三元”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如今也就是個尋常的小官兒。”
芳菲很是謙虛了幾句。
人家誇她相公,她當然是高興的。但是她見盧夫人和她剛見面不久,別的什麼話題都沒聊,卻一直說著陸寒的事情,心下難免有些想法。
按照常理,她們女眷見面,一般都是說說家務孩子,聊聊家中老小的健康平安……盧夫人卻把這些撇下不提,只說陸寒。
芳菲低垂著頭,心中暗想:“莫不是龔大人對陸寒有什麼想法?”
她這猜測雖然說不上全中,但確實也是實情。
盧夫人是幾日前剛剛來到京城的。她是先過來安排好家務,好讓丈夫上京後吃住安心。這一回,他們總算是要搬離住了十幾年的江南道,到京城來安家了。
上京之前,她的丈夫,江南道布政使龔如錚特地交代她:“等你安頓下來,馬上去找那陸寒的妻子秦氏。”
當時盧夫人還不知道陸寒出了這樣大的案子。龔如錚詳細地跟她解釋了陸寒案子的始末,最後說:“直到現在,西南道那邊還是亂得和一鍋粥一樣。這件案子,把幾個派系的人都牽扯了進去……他這個案件的關鍵人物,卻已經被定案為無罪,還立刻給安了新的職位——而且,還是京官”
“老爺是說,這陸寒……是聖上要保的人?”
“不錯……”
龔如錚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聖上年青,自然也喜歡用些年富力強的朝臣。你看看現在宮變後新換上來的一大批官兒,除了王閣老、靳閣老和我這些早就在他潛邸時跟隨他的老人之外,其他提拔的官員都是青壯派”
“這陸寒,應該是聖上在觀察著的一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