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人勸了一番,芳菲才緩過勁來。還沒等她心緒平復,便傳來了更壞的訊息——這案子被報上去了,朝廷十分重視,老爺和什麼提學大人這一批官兒都被直接從省城押送到京城去受審
大家都擔心夫人會撐不住。
押送進京啊照一般的看法說來,老爺這回是“不死也得脫層皮”,絕對沒法善了了。碧荷的見識不算太多,但還算是個懂世故的,她暗地裡和陸硯說過幾句,陸硯也和她一個想法——老爺這次能保命就萬幸了。
“那些官差都是啃肉喝血的,老爺被這些人押著上京,身邊不但沒人服侍,還得受大罪……老爺怎能熬得住啊……”
陸硯說著說著,自己倒先落下淚來。
碧荷也沒法安慰陸硯。她甚至大逆不道地想過,幸虧老爺還留下了血脈,不然以後夫人可怎麼活呀?
她並不是賣的死契,要是以後陸家真的敗落了,她到了年限也可以自己出去尋條活路。可這種時候,碧荷根本沒考慮過自己往後的事情,只是一心想著:“夫人該怎麼辦……千萬別倒下了,小少爺還沒滿一歲半呢”
但芳菲沒有倒下。
她只是做了一個決定——她也要上京城去
“夫人,您別衝動啊”
當時春雨就立刻大驚失色地過來拉著夫人說:“夫人,現在老爺出了事,您就是家裡的頂樑柱,小少爺還指著您養育呢……您這是……”
芳菲拍著春雨的手,說道:“我會把柳兒也帶在身邊的”
眾人一齊嚇住了。小少爺才這麼點大,哪裡受得住長途跋涉的折磨?夫人莫不是風魔了?
他們哪裡知道芳菲的想法呢。
芳菲反而覺得陸寒被押送進京是件好事。
如果陸寒在西南道被處置了,她一個外地人沒根沒基的,就算有銀子都沒處砸,不知道從哪兒下手來幫陸寒。
而進了京城就不一樣了。
她在京城的人脈,總比在這西南道要好得多
只盼著陸寒能熬得住這一路上的顛簸摧殘,不要被那些可恨的官差害去了性命只恨那時陸寒被抓得太匆忙,她竟沒能及時打點官差,讓陸寒少受點罪……
至於柳兒,芳菲怎敢讓他離開自己身邊?下人再多,也不如親孃盡心,她是不可能丟開他不管的
芳菲養孩子的觀念和時下的貴人們大不一樣。
這年頭有身份的人家養孩子,起碼是一個奶孃兩個丫頭跟著,含在口裡怕化了,放在手心怕融了,全都嬌養著不讓受一丁點的風。
芳菲卻深知,小孩子若是捂得太嚴實,反倒是害了他。人天生就有適應力、抵抗力,如果硬生生把孩子圈在家裡養著,那其實是把孩子養殘了,越養越多毛病。
比如說那位著名的寶二爺,幾十個丫鬟婆子伺候著,卻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嚇出病來,十幾歲了還不敢自己睡一個屋,非要丫鬟們圍著他才行——芳菲曾想過,如果自己兒子長大了是這副德行,那還不如生出來就按在馬桶裡溺死算了
柳兒身子結實著呢,跟著自己上路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這回進京,因為自家夫君已經成了待罪之身,她這個罪官家屬也不能太過張揚。
她把苦苦求著跟她上京的春雨留下來,讓春雨和塗七替她主持這家裡的家務和管著那間藥鋪——那藥鋪明面上又沒打著陸寒的旗號,尋常百姓也不知道這是陸大人的藥鋪,如今正在照常營業。
其實,就算百姓們知道是陸寒的鋪子,也會照樣來買藥的。濟世堂的藥丸藥膏物美價廉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陸寒如今在鹿城的地位比他出事前還要高。
鹿城人都認為這位學政大人絕對是冤枉的,當然也有那些高門大戶的推動——他們當然要咬定陸寒是冤枉的,不然他們那些中了舉子的子弟不就要被削去功名了嗎?
芳菲把大部分的家人留下,除了柳兒之外,只帶了陸硯、碧荷、碧青和奶孃梅娘這四個下人。要不是為著柳兒,她連奶孃和碧青都是不帶的。
就在芳菲要出門的前一天晚上,陸府來了一位滿面風塵的客人。
“弟妹,我對不住陸老弟”
繆一風一見到芳菲,立刻站起來俯身拱手謝罪,面上盡是愧色。
都是他跟陸寒提出了合作的事情,才會把陸寒拖進了這西南學派與同安學派鬥爭的漩渦之中
芳菲將繆一風虛扶起來,溫言勸道:“繆大哥請勿自責。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家誰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