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著門框,怔怔地看著立在沙發前講電話的時景。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她聽不清楚,只能隱隱地聽到明天,回去什麼之類的話。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時景拿著手機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時候眼眸閃過一分錯愕,視線落在她赤著的腳丫上,眉頭微微一動,對著手機不在刻意壓低聲音地說了幾句話,將手機往沙發上一扔,直接就走了過來,臉色不太好:“怎麼不穿鞋?”
她怔了怔,低頭才發現自己腳什麼都沒有穿,冰涼的地板帶著絲絲的涼意從腳底傳上來,她縮了縮腳趾,有些尷尬:“我有些口渴,跑得急。”
他眼眸一動,斜了她一眼:“進去穿鞋。”
她點了點頭,連忙轉身進去房間穿拖鞋,出來的時候時景手上已經捧了一杯溫水,遞到她跟前:“潤潤喉。”
她囧囧一笑,抬手接過,低聲地說了下謝謝。
原本不覺得口渴的,水進了口裡面才覺得自己真的很渴,她一口就喝了大半杯。
時景坐在沙發上對著她招了招手:“過來。”
她連忙走過去,在他身側坐下,看著他笑了笑:“怎麼了?”
他看著她眉頭一頓:“慕染,其實你不用勉強你自己的。”
蘇慕染臉色一僵,手放在身前,有些不知所措,“時景,我——”
“你明明很害怕,可是卻還是對著我笑。我們在一起兩年了,我似乎很少見你有過自己的真實情緒,有時候,我寧願你想個無理取鬧的潑婦一樣也不是像現在這樣,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掛著這樣的笑容。”
這是時景第一次跟她說那麼多話,她卻覺得心有些慌,她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終於不在了。
那是下意識的笑容,她已經習慣了在對人開口的時候先讓自己笑一笑。
蒙娜麗莎曾經因為她這個習慣性的笑容說過她,說得好聽一點兒呢,這是禮貌,說得不好聽呢,這是典型的沒有人情淡漠。
因為你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笑。
以前她總覺得蒙娜麗莎說笑,人不都是喜歡別人對你好臉色一點兒的嗎?那麼她對著每個人這樣笑有什麼不好呢?起碼會讓人覺得她是個好相與的人啊。
可是今天,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已經好多年了,她都忘了那種肆無忌憚地活著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她抬手蒙上了臉,想要開口解釋,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的語言去表達自己的想法,最後只能沉默。
最後是時景開口打破兩個人的沉默,他抬手拉下了她搭在臉上的一雙手:“先吃藥吧。”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結果他遞過來的藥丸,放到口裡面端起水就往下嚥。
也不知道醫生開的是什麼藥,一進口裡面還沒有等她吞嚥下去就已經有些融化了,苦澀的藥味在口腔瀰漫開來,她眉頭一皺,鞋子都沒穿就跑到洗手間去吐了。
這一吐將她之前喝的幾口水都吐出來了,胃裡面空蕩蕩的,她扶著洗手盤,綿軟無力地站著。
抬頭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諷刺地笑了笑。
時景說得對,她總是這樣勉強自己,就好像現在,她明明很辛苦,明明很難受,卻還是強迫自己笑出來。
“溫水,清理一下。”
跟前天突然出現了杯水,鏡子裡面的自己正站著時景,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抬手將她額前的頭髮撥開,將水杯遞到她唇邊。
她怔了怔,抬手覆在握在水杯上,手指碰到他還沒有撤離的指尖,那溫暖的觸感讓她有幾分怔忪。
她突然想起結婚一週年的時候他帶她站在a市最高點上,從身後抱著她,五指緊緊地嵌入她的手指,十指相扣,煙火升起來的時候低聲說著:“慕染,我們要個孩子吧。”
那是她聽過,從時景口中最為動聽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