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用得上。程名振慶幸自己的好運,又不敢完全相信運氣。他不認為好運會永遠持續下去,如果不做些準備,變故一起,難免會手忙腳亂。
練兵、演武、聚草、存糧。他不是神仙,別人如何打算他猜不到。自己這方面該做的準備卻時刻未曾鬆懈。哪怕是魏徵的示好信隔三差五一封,從不間斷;哪怕是張金稱不斷地給他加官進爵,對他的請求很少駁回。
眼下的安寧,都是建立於足夠的自保實力之上的。為此,他不惜動用了一部分師父留給的財富。挖開距離平恩縣最近一處寶藏的那一晚,只有夫妻兩個人在。雖然頭上漫天都是星斗,依舊被寶藏的反光晃得很久沒能喘過氣來。
“娘咧,這得幾輩子才能花完啊!”清醒之後,杜鵑蹲在地上,遲遲不願起身。
“遇上比咱們厲害的強盜,一晚上就連命都沒了!”程名振當時推了妻子一把,苦笑著道。
注1:黑椒,小黑豆。古代人的粗糧之一。
第三章 朝露 (四 上)
那一夜,夫妻兩個深切地理解到了什麼叫做亂世。非但貧者無法安身,富者也同樣朝夕不保。爬上高位不足炫耀,因為隨時可能會跌下深淵,粉身碎骨。飛來橫財亦不足為喜,如果你沒有足夠的力量保住它,就像一個嬰兒抱著一塊金錠於匪窩中行走,轉眼便會將財富和性命一同丟掉。
他們在平恩駐紮的最大好處不是躲開了張金稱,而是資訊不再像澤地中那樣閉塞。程名振撒往臨近各郡的哨探時刻都將外界的資訊送回軍營。短短几個月內,夫妻兩人知道外邊的天下已經又換了一番模樣。某些有名有姓的綠林大豪已經掉了腦袋,其中很多人是在睡夢中被自家視作臂膀的兄弟砍成了肉醬。而朝廷中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手足相殘,翁婿相煎之舉比比皆是。
一切規則均被踐踏於腳下,一切傳統都被視作虛偽。當高尚不再成為高尚,卑鄙和兇殘便被引以為榮,堂而皇之地出現於大庭廣眾面前。由於昏君楊廣聽信謠傳,以為自己的江山將被李姓之人取代。所以權臣宇文述便建議他拿李姓之中身居高位者開刀。而當朝權位最重的李姓大臣,卻偏偏是與宇文述有著通家之好的大將軍李渾。為了證明自己的忠心,宇文述立即派遣心腹誣告李渾謀反。楊廣心領神會,旋即將李渾一家下獄,派遣最擅於逢迎自己的馬屁鬼,御史大夫裴蘊主審此案。**可能是此案實在過於荒謬了,連御史大夫裴蘊亦起了惻隱之心,查了一個多月,竟以查無實據向朝廷彙報。正當楊廣騎虎難下之際,宇文述靈機一動,暗中找到自己的親侄女,嫁給李混之子李敏為妻的宇文娟,答應單獨赦免她和她兒子的罪責,要求她出面指正丈夫和公公。為了保全兒子和自身,宇文娟在獄中招供。楊廣便以此為證據,將李渾家滿門抄斬。隨後,為了把案子做實,宇文述命人毒死了自家侄女宇文娟。
人們心中不敬畏鬼神,也不相信因果。他們甚至連自己的父母、兄弟亦不敢相信,唯一可以視作依仗的便是手中的刀。
而手中的刀是否足夠鋒利,卻需要血來驗證。所以城頭日日換大旗。
殺了李渾之後,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有意迫害李姓大臣。四月份,楊廣委任李淵為河東道撫慰大使。李淵上任後,發郡兵討伐流賊。龍門帥母端兒戰敗,僥倖逃脫,誰料撤退途中卻被麾下愛將周鵲兒刺殺。周鵲兒帶著親信四十多人,提著母端兒的腦袋去向李淵投誠,被李淵的兒子李世民以“背主求榮”的罪名一併斬首。人頭與母端兒的腦袋共同掛在了太原城的城牆上。
母端兒的屍骨未寒,城父縣小吏硃粲造反,自稱為迦樓羅王。攜裹百姓參軍,有不從者,無論男女,都砍碎鹽漬充為軍糧……
人命猶如草芥。
土匪眼中如此,朝廷眼中亦如此。
為了應付紛紛揭竿而起的百姓,朝廷連續委派重臣到地方剿匪。民部尚書樊子蓋英勇善戰,連續擊潰數支義軍,收復堡寨十餘座。因為各堡寨的百姓無法證明他們自己是否曾經從賊,樊子蓋便連夜挖了個大坑,將收復之地的成年男女全部活埋,徹底滅絕了造反的“源頭”。
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而無辜者的頭顱,卻往往會壘成為野心家向上爬的臺階。
逃亡到瓦崗寨的李密聽聞樊子蓋亂殺無辜,立刻透過瓦崗大當家翟讓之手的發出檄文,號召天下英雄一道反抗,推翻大隋暴政,重建秩序。被李密重金買通的江湖術士們也紛紛出面作證,“桃李子”歌謠中喻示取代楊廣的新皇帝,必然是李密。在謠言和大義的雙重感召下,河南綠林同道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