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簡星道好了很多,已經能夠坐起來了,而這個時候海浪愈發大了。
當天上的灰霧散盡,出現一輪紅日的時候,大家的心都提了起來。
“老祖宗,紅日出來了。”
羅永福在老祖宗身邊提醒道。
“來了嗎?”
老祖宗一怔,然後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此刻在小木屋周圍,擠滿了人,每個人的身上都將家中能穿的都穿了,即便如此在這凜冽的海風中依舊有些冷。
火堆生了很多,也只有如此,才能抵禦寒冷。
看到老祖宗出現在小木屋的門口,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羅永剛扶著老祖宗來到了最前面,向著無妄海的方向跪了下去。
老狗阿福也匍匐在地。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跪在了地上,房子裡面只剩下了一個簡星道在發呆。
跪倒在地,老祖宗向著無妄海的方向帶著大家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禮,然後開口了。
“星海,你何時歸來?媽等你等得太久了,你說過會回來給我送終的,你絕對不會食言對不對?”
“你究竟在哪裡?”
“是死是活,總要有個信兒啊~”
“我活了這麼多年了,早就該死了,可是,可是……吾兒不歸,我不敢死!”
“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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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兒不歸,我不敢死!
留待殘軀,只為我兒歸來,能找到回家的路。
如能長留世間,我願斷五覺三魄,等吾兒歸來……
定興美,無相之地的精神支柱。
自斷五覺三魄,長留於世,只為等待自己遠赴沙場的兒子歸來。
沒人覺得她會成功。
自斷五覺三魄,死後不墜輪迴,只為見自己兒子一面,這樣的事情,神修是不會願意去做的。
因為神修瞭解這種事情,正因為了解,所以才不敢。
如同一個行屍走肉一般存在世間,為了什麼?
只為見自己兒子最後一面?
引導兒子歸來?
開始的時候,定興美的這種做法惹來不少人的嘲笑。
人生在世,若沒了五覺還有什麼意義。
斷了三魄,等於斷了輪迴之路。
大道輪迴,只為一世親情,值嗎?
值嗎?
多少年來大家都在捫心自問,可是嘲笑聲漸漸小了。
當年的同代人死區了不知多少萬年,其後人也換了一撥又一撥,只有定興美,每年往返,在無相之地打探著訊息。
除了聽覺,再無其它。
留下聽覺,只為探尋兒子的訊息,並且發下大宏願。
“若有朝一日,吾兒迴歸,再聽一次‘母親’二字,聽覺亦可斷!”
無妄海中都是當年因為叛變者而葬生的冤魂,許是定興美的精神感動了他們,又或許是葬身無妄大海的怨魂都將定興美當做了自己母親的化身,所以歷次的怨潮,但凡定興美這位老祖宗所在,怨潮都會迴避。
慈母盼兒歸,怨魂有靈,不忍加害。
天上的紅日慢慢浸染了一絲黑色,無妄海的大浪愈發大了,似乎能聽到無數的冤魂在嘶吼,在訴冤。
大家都清楚,當紅日全部變為黑色的時候,也就是怨潮到來的時候了。
阿福乃是諦聽之後,當年是被莫星海親手交到母親手中的,當年他曾說過,“阿孃,等阿福大了,我就回來了~”
“阿福,我走了,你要幫我好好照顧我娘,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人待兒歸,狗待主歸。
一人一狗,默契般的互相等待,都不忍先行死去。
人不死,是怕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狗不死,是為了當年主人的託付。
也只有在這一人一狗面前,無妄海中的怨魂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不忍傷害。
怨潮年年有,一人一狗卻不知還能堅持多久,世道變了,人心有的時候比怨魂更加惡毒。
定興美坐在了懸崖上,面朝無妄海,阿福靜靜趴在她的身邊,同樣看著無妄海。
溼冷的海風拍打在身上,帶來的寒冷,已經不是衣服所能抵抗的了,因為那是怨氣之風。
定興美仿若未覺,渾濁的眼睛盯著無妄海,翹首以盼。
天上的紅日